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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你敢——!”

火头陀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凶兽,震得洞壁碎石簌簌而落!他万万没想到,纪纲的刀锋竟会如此决绝地斩向自己!那匹练般的刀光,带着冰冷的皇权威严和铁血杀伐之气,已然及体!刀锋撕裂空气的锐啸,刺得耳膜生疼!

仓促间,火头陀抓向朱大常咽喉的赤金手掌猛地变爪为掌,澎湃的赤焰真炁轰然爆发,如同在他身前点燃了一座微型火山!

少林七十二绝技·大摔碑手·搬山填海! 融合赤焰邪功! 一股狂暴灼热、兼具刚猛无俦劲力与焚灭真炁特性的掌力,狠狠拍向斩来的绣春刀身!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洞窟,如同洪钟炸裂!刺目的火星如同烟花般爆开!

纪纲身形剧震,握刀的手臂一阵酸麻,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裂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没料到火头陀仓促间的反击竟如此强横!

火头陀亦不好受!绣春刀上传来的那股凝练如钢铁、堂皇正大却又透着阴狠毒辣的真炁,如同冰冷的毒蛇,穿透了他灼热的掌力,狠狠钻入手臂经脉!他闷哼一声,赤红的脸上掠过一丝煞白,手臂上的赤金光泽都黯淡了几分,身形同样被震退一步!纪纲的功力,绝非浪得虚名!

“好!好一个纪指挥使!”火头陀稳住身形,眼中凶光几乎要凝成实质,死死盯着纪纲,“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保这几个小崽子,与老衲作对到底了?!”

纪纲面无表情,绣春刀斜指地面,刀尖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周身弥漫着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蟒:“大师,皇命便是皇命。此人身系‘三月三’大局,不容有失。令牌,亦需查清来龙去脉。您若执意在此纠缠,休怪纪某不讲情面!” 他话语冰冷,目光却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朱大常。

“情面?桀桀桀…”火头陀发出夜枭般的厉笑,赤红的瞳孔扫过纪纲身后的两名黑袍人,又瞥了一眼挣扎站起、正全力调息镇压体内火毒的林惊澜和警惕护持在他身前的柳如絮,最后目光如毒钩般落回纪纲脸上,“纪纲!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戏!别以为老衲不知道,你拦下我,说到底,还是为了他怀里的‘玄’字令!你想独吞秘密,向朱棣邀功!”

“‘玄’字令”三字一出,如同在滚油中再泼冷水!纪纲眼神骤然一缩,握刀的手指捏得骨节发白,却没有立刻反驳。那两名沉默的黑袍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也瞬间变得更加危险和凝实,牢牢锁定着火头陀。

火头陀阴森一笑,语气带着刻骨的怨毒和诱惑:“纪纲!你我之间,何必为了几个小辈和一块破牌子生死相搏?不如…联手如何?老衲只要林镇远那小崽子的命,挖出他脑子里关于《两仪参同契》的秘密!那丫头和胖子,还有令牌的秘密,都归你!如何?这买卖,可比你给那小皇帝当狗划算多了!”

洞窟内死寂一片!只剩下火头陀那诱惑中透着无尽凶险的声音在回荡。纪纲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眼神深处,挣扎与野心的光芒如同毒蛇般激烈交缠。如果他点头,林惊澜三人将瞬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抉折关头!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是地上的朱大常!他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肥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又猛地咳了几大口带着污浊泥沙的浑水出来!

“唔…水…水…道爷这是…在哪儿?”朱大常艰难地睁开浮肿的小眼睛,眼神涣散,充满了茫然和痛苦,仿佛刚从十八层地狱挣扎回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眼睛,却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哎呦喂…疼死道爷了…哪个王八蛋踹的我胸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火头陀眼中凶光暴涨,狞笑着就要再次扑上:“死胖子!交出令牌!”

纪纲眼神一变,绣春刀微微提起,似乎想要阻止,却又在权衡利弊。

林惊澜和柳如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柳如絮更是瞬间将几枚冰魄银梭扣在指间!

“令…令牌?!”朱大常似乎被火头陀的凶相吓到,肿胀的脸上满是惊恐迷茫之色,他吃力地在自己湿漉漉、沾满泥污的破棉袄上摸索着,动作笨拙而慌乱,“什…什么令牌?道爷…道爷身上除了吃饭的家伙,就只有…咳咳…几两碎银子…还有…咦?”

他突然摸到了胸前被撕破的衣襟,以及里面硬邦邦的东西!他费力地掏了半天,终于拽出一个巴掌大小、用多层油布防水包裹的扁平物件!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火头陀眼中贪婪之光几乎要喷射出来!纪纲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朱大常笨拙地、一层层地打开油布包裹…

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本边缘被水泡得发皱发软、封皮上还沾着淤泥的册子——正是之前在暗河淤泥里找到的那本记录着秘密物资转运的账册!

“喏…就…就这本破册子啊…”朱大常一脸茫然,又带着点心疼地甩了甩册子上浑浊的水渍,“道爷…道爷拼了老命护住的…值钱的宝贝…怎么…怎么都泡烂了啊…” 他哭丧着脸,仿佛真的为这泡坏的账册痛心疾首,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

令牌呢?!那块至关重要的“玄”字令呢?!

火头陀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纪纲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如同两把冰锥,死死钉在朱大常身上!林惊澜和柳如絮也愣住了,但心中立刻升起巨大的疑云!

“令牌!那令牌在哪里?!”火头陀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压抑不住的狂暴杀意,一步踏近,灼热的气浪再次扑面而来,“死胖子!别给老衲装傻!”

“令…令牌?”朱大常被这凶煞之气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小眼睛惊恐地瞪大,像是真的完全懵了,“什…什么令牌?道爷没见过啊!哦!对…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只手猛地拍了下自己油光光的脑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腰间那个同样湿漉漉、沾满泥浆的饕餮袋里摸索起来。

“道爷想起来了!在…在水底下…好像…好像是有个硬邦邦的铁片儿硌着道爷了…道爷嫌它碍事…就…就随手把它塞…塞…” 他摸索的手突然停在了裤裆的位置,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和…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手,聚焦到了他那被污水浸透、满是泥污、湿哒哒贴在身上的肥大裤裆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饶是火头陀凶焰滔天,纪纲城府深沉,林惊澜柳如絮心志坚定,此刻脸上也都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扭曲表情——惊愕、难以置信、恶心…混杂在一起。

“就…就塞这里了…”朱大常哭丧着脸,似乎觉得无比委屈,“道爷…道爷当时都快淹死了…就想找个地方放放…贴身…贴身的兜儿…咳咳…最安全不是?可…可那水太急…道爷又被打晕了…现在…现在好像…好像…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象征性地在裤裆位置掏摸了几下,然后摊开满是污泥的手——空空如也。脸上是货真价实的肉痛和茫然。

“噗…”柳如絮终究还是没忍住,哪怕是在如此凶险境地,看到朱大常那副滑稽又认真的表情和他所指的位置,也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火头陀气得浑身赤焰真炁都有些不稳,那张枯瘦扭曲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显然是被这死胖子无耻又匪夷所思的言行彻底噎住了!

纪纲的嘴角也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眼中寒光爆射,显然认为朱大常是在戏耍他们!他猛地踏前一步,绣春刀寒光吞吐:“装疯卖傻!找死!”

眼看杀机再起!

“等等!” 一声清喝响起!

是林惊澜!他强忍经脉抽痛,上前一步,挡在了朱大常身前,目光如电,直视纪纲:“纪大人!朱道长重伤初醒,神志迷糊,所言未必是假!那令牌是否遗失,尚未可知!眼下‘三月三’之期将近,金陵城内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晚辈林惊澜,身负血海深仇,更与父亲‘附逆’之冤息息相关!晚辈愿以性命担保,朱道长绝非叛逆!当务之急,是查清令牌来历,粉碎阴谋!而非在此内耗,让真正的幕后黑手坐收渔利!”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既点明了朱大常状态不佳的可信性,又再次强调了“三月三”的紧迫和自己冤屈的重要性,更将矛头指向了那神秘消失的青铜面具人!同时,他以性命担保朱大常,也表明了自己绝不放弃同伴的立场!

纪纲的动作顿住了!他眼神锐利地盯着林惊澜,似乎在审视他话语的真实性,也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害。林惊澜提到的“父亲冤屈”和“幕后黑手”,无疑戳中了他某些隐秘的盘算。

火头陀也暂时按捺住了狂暴的杀意,赤红的眼珠在朱大常和林惊澜身上来回扫视,阴晴不定。

就在这气氛微妙僵持之际!

“噗通!” 朱大常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得更加厉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他身体剧烈抽搐,猛地又是一口污黑的、带着内脏碎块般的血沫喷出!整个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瘫软在地,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这次,连胸前那本泡烂的账册都脱手掉落在污泥里。

“道长!”柳如絮惊呼一声,连忙俯身查看。

林惊澜也心中一紧,探了探朱大常的脉搏,只觉其脉象微弱混乱,气若游丝,显然是重伤濒死之状!他抬头看向纪纲和火头陀,眼神焦急而凝重:“纪大人!火陀大师!朱道长伤势极重,恐有性命之危!若他身死,唯一的令牌线索便彻底断了!晚辈略通医术,恳请速速救治!”

纪纲眉头紧锁,看着朱大常那副进气少出气多的凄惨模样,又看了看地上那泡烂的账册,眼神闪烁。对于令牌是否真的存在,是否被这死胖子藏匿或者遗失,他心中疑窦更深,但眼下朱大常若真死了,确实线索全断。而且这胖子身上,似乎还藏着更多秘密…

火头陀则是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显然对朱大常的死活毫不在意,只关心令牌和《两仪参同契》。但此刻纪纲态度不明,他一时也投鼠忌器。

“也罢!”纪纲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此三人,关系重大,需带回北镇抚司,严加审讯!令牌之事,自有诏狱手段查清!大师若想一同观摩,请便!若想阻拦…” 他手中绣春刀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火头陀眼中凶光流转,似乎在飞速盘算。硬拼纪纲和他两个深藏不露的得力手下,再加上旁边两个棘手的小辈,纵然能胜,自己也必付出惨重代价,得不偿失。而且,令牌线索似乎真的断了…他怨毒的目光最后剐了一眼林惊澜和地上“昏迷”的朱大常。

“哼!纪纲!今日之事,老衲记下了!还有你们!”他阴狠地扫过林惊澜和柳如絮,“三月三,孝陵卫…咱们走着瞧!” 说罢,竟不再纠缠,身形化作一道赤色残影,带着滚滚热浪,瞬间掠出洞口,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之中!显然,他也认为纠缠无益,必须立刻去布置后手。

洞窟内只剩下纪纲、两名黑袍人以及林惊澜、柳如絮和“昏迷”的朱大常。

纪纲缓缓收刀入鞘,那股迫人的杀气也随之收敛,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刀,看向林惊澜:“带上他,走。”语气不容置疑。

“是。”林惊澜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示意柳如絮帮忙,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气息奄奄、浑身污秽不堪的朱大常抬起。

“大人,此人伤势过重,恐怕经不起颠簸。”柳如絮蹙眉道,“需尽快找个安稳地方救治。”

纪纲冷冷地瞥了一眼朱大常,似乎也认同此点。他略一沉吟,对身后一名黑袍人道:“传讯,让‘鼠部’的人立刻清理此地痕迹,准备马车,去‘丙戌号’安全屋。”

“喏!”那黑袍人应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洞外。

纪纲不再言语,率先向洞外走去。另一名黑袍人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林惊澜和柳如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抬着朱大常,默默跟上。

甬道幽深,死寂无声,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朱大常微弱断续的呼吸。林惊澜一边走,一边借着微弱火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朱大常。当他的目光掠过朱大常那只无力垂落在身体一侧、沾满污泥的手时,瞳孔猛地一缩!

朱大常那只胖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布满湿滑苔藓的冰冷甬道墙壁上,划了一下!

那根本不是无意识的抽搐!那是一个极其隐蔽、极其短暂的符号!

一个由三道浅浅的、几乎被泥污掩盖的划痕组成的符号——乍一看像是孩童随手涂鸦的三道竖线。

但林惊澜的心脏却如同被重锤狠狠撞击了一下!他认出来了!那是父亲笔记残卷中曾经提及过的、林家军中极少数核心亲卫才知晓的、用来表示“安全”、“无碍”、“按计划”的古老暗记!

龟息假死!令牌仍在!朱大常是清醒的!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瞬间席卷了林惊澜!这看似贪生怕死、滑稽贪吃的朱大常,竟有如此惊人的机智和胆魄!在纪纲和火头陀这两头凶兽的眼皮底下,用最匪夷所思、最令人作呕的方式掩盖了令牌的存在,更用装死瞒过了所有人!这需要何等的心机和对自己身体控制的能力?!

林惊澜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维持着沉重和担忧的神色,只是扶着朱大常肩膀的手,极其轻微地、用力地按了一下,传递着心照不宣的信号。

柳如絮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惊澜身体的瞬间紧绷,但她何等聪慧,并未有任何异样表现,只是抬起朱大常双腿的手也更稳了些。

一行人沉默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地下甬道中。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有水声和亮光传来。纪纲在一处隐蔽的石门前停下,扭动了一个机关。石门滑开,外面竟是一个荒废的、长满芦苇的河滩,不远处停着一辆看似普通、却异常宽大坚固的青篷马车。马车旁,两个穿着普通苦力短褂、眼神却精悍如鹰的男子垂手肃立。

“上车。”纪纲简短命令道。

林惊澜和柳如絮将朱大常抬上马车。车内空间很大,铺着厚厚的毛毡。纪纲和那名黑袍人也上了车,坐在对面,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时刻锁定着三人。

马车启动,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林惊澜和柳如絮低垂着头,一副忧心同伴伤势、无力反抗的模样。朱大常则“昏迷不醒”,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痛苦的呻吟。

纪纲闭目养神,手指在绣春刀的刀柄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金陵城一处极其偏僻、靠近城墙根的胡同,在一个看似毫不起眼、大门紧闭的小院前停下。这里便是纪纲口中的“丙戌号”安全屋。

院门无声开启,马车驶入。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只有正房三间,透着一种刻意的简朴和冰冷。

“带他们去东厢房。没有命令,不得离开半步。”纪纲下车,对迎上来的一个精瘦干练、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吩咐道。

“是,大人。”管家躬身应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惊澜三人。

林惊澜和柳如絮再次抬着朱大常,跟着管家走进东厢房。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几把椅子,窗户紧闭,门外显然有人把守。

管家放下一些金创药和清水,冷冷道:“规矩都懂。老实待着。” 说完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确认门外有人看守,林惊澜和柳如絮才松了口气,但心情丝毫不敢放松。他们将朱大常小心地放到床上。

“道长…”林惊澜压低声音,正要询问。

床上的朱大常突然睁开了一只小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一圈,对着林惊澜和柳如絮做了个极其夸张的噤声手势!另一只眼睛依旧紧闭着,配合着脸上那副“痛苦昏迷”的表情,显得无比滑稽又诡异。

他嘴巴不动,却有一丝细若蚊呐、如同腹语般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别吭声!那姓纪的是属狗的,耳朵忒灵!道爷没事!龟息功懂不懂?装死是道爷的老本行!”

林惊澜和柳如絮又惊又喜,强忍着才没露出破绽。

“令牌呢?”柳如絮同样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问道,眼神急切。

朱大常那只睁开的眼睛得意地眯缝了一下,胖手极其猥琐地、慢悠悠地伸向自己的裤裆…然后在林惊澜和柳如絮瞬间僵硬的注视下,手指却灵活地绕过了关键部位,反而插进了自己腰间那个鼓鼓囊囊、油腻腻的饕餮袋深处!

“嘿嘿…道爷能真把那宝贝疙瘩搁腌臜地方吗?刚才那是障眼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法懂不懂?”朱大常传音中充满了得意,手指在袋子里摸索了片刻,终于悄无声息地夹出了一个巴掌大小、沉重冰凉的物件!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只见此物通体黝黑,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沉重,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光滑。正面刻着一个古老苍劲、笔划如刀削斧凿般的“玄”字!背面则是一幅极其精细微缩的星宿山川图纹,复杂玄奥,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与神秘气息!

正是那块“玄”字令!

林惊澜心头剧震!他接过令牌,入手沉重冰寒,那“玄”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刺心神。他飞快地翻看背面那幅星图,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道长神机妙算!”林惊澜由衷佩服,用传音道,“此地不宜久留,纪纲绝非善类,我们必须想办法脱身!还有,这令牌…”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了三下,节奏平稳。

管家冰冷的声音传来:“主人有请林公子,西厢房叙话。”

林惊澜心中一凛!纪纲单独召见?他飞快地将令牌塞回朱大常的饕餮袋深处,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装死。

朱大常立刻双眼一闭,气息变得微弱悠长,如同真的陷入深度昏迷。

“照顾好道长。”林惊澜对柳如絮低声道,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拉开了房门。

管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惊澜跟着管家穿过小小的院落。西厢房的门开着,纪纲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正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金陵城防图。绣春刀静静地放在一旁的桌上。

“坐。”纪纲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林惊澜依言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心中警惕提到最高。

纪纲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在林惊澜脸上刮过,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看清骨头深处的秘密。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盯着,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房间。

许久,他才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林惊澜。慧忍。林家遗孤。苦玄弟子。身负《两仪参同契》绝学…身负血海深仇,追查父冤。你可知,仅凭这几条,本座现在就可以将你打入诏狱,让你尝遍一百零八种酷刑!”

林惊澜心头一沉,但面上依旧平静,迎着纪纲的目光:“大人若要抓我,在洞窟内便可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哼。”纪纲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你很聪明。不错,本座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他踱步到桌旁,手指在那幅城防图上缓缓划过:“‘三月三’,孝陵卫祭祀大典。有多少人想刺杀皇上?有多少人想搅乱乾坤?又有多少人…像你父亲当年一样,被卷入其中,身不由己?”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告诉本座,你父亲林镇远,当年究竟牵扯了什么?!”

终于来了!林惊澜精神高度集中!纪纲果然最关心的是当年旧案!他沉声道:“大人明鉴!晚辈正是为此事苦苦追查!父亲笔记残卷提及当年之事与‘玄’字营有关,提及有人构陷忠良!而那‘鬼蝙蝠’司徒笑临死前喊出‘火头陀’,青铜面具人也提到‘玄’字营!晚辈恳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家父清白!晚辈愿倾力相助,粉碎‘三月三’阴谋!”

林惊澜的回答,半真半假。他确实不知全貌,但对“玄”字营和火头陀的指向毫不隐瞒,更表明愿意合作的态度。

纪纲眼神深邃难测,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良久,他才缓缓道:“‘玄’字营…前朝秘卫…早已解散…令牌…火头陀…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本座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三月三’之前,找出‘玄’字营残部,拿到他们手中那份足以颠覆‘三月三’阴谋的关键证据!还有,弄清楚这块令牌的真正用处和你父亲当年的真相!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杀气已说明一切。

“晚辈定当竭尽全力!”林惊澜立刻应道,心中却是一动:纪纲似乎也在追查“玄”字营和某样证据?而且他并未提及令牌在自己手中?难道他也怀疑令牌并未遗失?

“很好。”纪纲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此地还算安全,你们暂住一晚。明日,本座会安排身份,送你们出城。”

“出城?”林惊澜一愣。

“孝陵卫。”纪纲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孝陵卫”的位置,“那里才是风暴的中心!也是你们唯一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

送林惊澜回东厢房后,纪纲独自坐在西厢房中,看着摇曳的烛火,眼神明灭不定。

管家无声地走了进来,垂手肃立。

“他信了几分?”纪纲冷冷地问。

管家低声道:“半真半假。此子心志坚毅,城府不浅。令牌之事,他必有隐瞒。”

“哼,意料之中。”纪纲眼中寒光一闪,“盯紧他们!尤其是那个胖子!他身上一定有古怪!另外,传令下去,‘鼠部’的人全部动起来,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青铜面具人挖出来!还有,之前跟着司徒笑的尾巴,查到源头没有?”

“回大人,司徒笑在鬼市口最后接触的人,表面上看是一个叫‘老墨斗’的销赃贩子,但此人…在三日前就已在家中暴毙,死状…与司徒笑相似。”管家语气凝重。

“又是灭口!”纪纲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碗跳起,“好干净的手脚!继续查!鬼市口,孝陵卫,还有各大江湖门派安插在金陵的暗桩,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管家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送他们去孝陵卫…是否太过冒险?那里如今是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纪纲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不进去,如何引蛇出洞?他们是最好的鱼饵!本座倒要看看,这潭浑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条大鱼!去吧!”

管家无声退下。

纪纲独自一人,手指再次拂过冰冷的绣春刀身,眼中闪烁着无比复杂的光芒——有野心,有疑虑,有贪婪,更有一丝深藏的不安。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玄’字令…前朝秘卫…火头陀…还有…那个传说中的‘玄’甲…朱棣…三月三…哼,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东厢房内。

林惊澜将纪纲的话复述了一遍,隐去了令牌相关和自己心中的疑虑。

“去闯孝陵卫?姓纪的这是拿咱们当探路的替死鬼啊!”朱大常一听要出城去孝陵卫,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好在柳如絮眼疾手快按住了他。

“道长息怒。”林惊澜按住他,快速道,“纪纲虽不安好心,但孝陵卫确是关键之地!‘鱼眼洞’在孝陵暗河,青铜面具人也提及此地,司徒笑临死之言也指向那里!我们必须去!而且,纪纲会安排身份,这是我们打入内部、避开追查的最好机会!”

“可怎么进去?那地方现在就是个火药桶子!”朱大常压低声音。

“易容!顶替!”林惊澜眼中精光闪烁,“纪纲说会安排身份,必然有所准备。道长,要再辛苦你了!”

“顶替?”朱大常小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这个道爷拿手!只要知道目标是谁…”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噗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那个管家模样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脚下似乎拖着什么东西。他冷冷道:“主人吩咐,明日所需的‘行头’送来了。” 说完,他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示意林惊澜去门口拿。

林惊澜心中警惕,走到门口。只见门槛外,赫然扔着两个沉重的麻布包裹!而管家身后几步远的院子阴影处,似乎还躺着两三个穿着孝陵卫军服、一动不动的人影!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却令人心悸的…新鲜的血腥味!

林惊澜心头剧震!他瞬间明白了纪纲所谓的“安排身份”是什么意思!

杀人!夺装!冒名顶替!

这手段,果然狠辣直接!

管家丢下一句“收拾干净”,便转身离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林惊澜强压心头的寒意,迅速将那两个沉重的包裹拖进房内,关紧了门。

解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两套完整的孝陵卫低级军官的制式军服、腰牌、佩刀,甚至还有备用的内衣鞋袜!所有物品都带着崭新的折痕,显然是刚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腰牌上清晰地刻着名字和所属: “孝陵卫左营丙字队,队正:王铁柱。” “孝陵卫左营丙字队,营长:李老实。”

柳如絮看着那还带着体温的军服和腰牌,俏脸微微发白,低声道:“这…这便是他安排的‘身份’…”

朱大常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两套军服,啧啧两声:“啧啧,姓纪的办事,还真是…简单粗暴。不过这‘王铁柱’、‘李老实’…名字挺实在。” 他忽然眼睛一亮,拿起那套写着“队正王铁柱”的军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看看林惊澜,嘿嘿一笑:“大侄子,你看道爷这身神膘,装个孔武有力的队正,是不是天衣无缝?至于你嘛…” 他又拿起那套“什长李老实”的衣服,“扮个老实巴交的下属,正合适!”

林惊澜看着朱大常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两套刚从尸体上扒下的“行头”,心中寒意更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就如此行事!柳姑娘…” 他看向柳如絮。

“我随你们一起。”柳如絮斩钉截铁,眼中没有丝毫犹豫,“扮作随军医女或杂役,总有办法。”

朱大常一拍大腿:“没问题!道爷的易容术,保管让柳丫头变成个不起眼的黄脸婆娘!”

三人迅速商量好细节。朱大常立刻忙碌起来,从他的饕餮袋里掏出各种易容工具和材料,开始为林惊澜和自己改头换面。柳如絮也在一旁帮忙,处理掉屋内残留的血腥痕迹,准备好明日所需。

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流逝。

翌日拂晓,天色微明。

院门悄然打开。一辆运送粮秣的破旧骡车停在门口。

管家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三个“焕然一新”的人走出来。

为首的“王铁柱”,身材魁梧(朱大常衣服里塞了不少填充物),满脸横肉,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肤色黝黑粗糙,眼神带着几分粗鲁和不耐烦,腰间挎着制式腰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活脱脱一个底层军汉。

他身后的“李老实”,身形略显单薄(林惊澜故意收束了身形),面容敦厚,皮肤蜡黄,眼角带着愁苦的皱纹,穿着略显宽大的什长军服,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模样,正是“王队正”手下最不起眼的小跟班。

而走在最后的一个“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挽着个陈旧的小包袱,脸上扑着劣质的黄粉,遮住了原本的清丽,眉梢眼角被朱大常用特殊胶泥做出几道深刻的皱纹,微微佝偻着背,低眉顺眼,正是“李老实”那远房来投奔、在军营帮忙浆洗缝补的老实表姐(柳如絮)。

朱大常(王铁柱)对着管家大大咧咧地一抱拳,声音粗嘎:“谢了兄弟!回头请哥几个喝水酒!” 神态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管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三人爬上堆着些稻草和麻袋的骡车。车夫一扬鞭子,骡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这条寂静的胡同,汇入了金陵城清晨开始苏醒的街道人流,向着位于城外的孝陵卫军营方向,缓缓而去。

骡车穿过喧闹渐起的街市,驶过巍峨的城门。当城外略显荒凉的道路和远处山峦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时,林惊澜(李老实)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佝偻着背、看似昏昏欲睡的“表姐”柳如絮,看向前方越来越近、戒备森严的孝陵卫军营辕门。

军营上空,一面巨大的“孝陵卫”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辕门两侧哨塔高耸,手持长枪、身披铁甲的士兵肃立如林,冰冷的刀枪在晨曦中反射着寒光。一股肃杀、压抑的气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清晰地弥漫过来。

他们,即将踏入这风暴的核心。

朱大常(王铁柱)似乎被军营的气势所慑,原本粗嘎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嘟囔道:“他奶奶的…这阵仗…道…呃…老子这趟差事,怕是不好混啊…”

林惊澜(李老实)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柳如絮(表姐)依旧低垂着头,拢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了那枚冰冷沉重的“玄”字令。

骡车,吱呀吱呀,驶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辕门。

辕门内,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那消失的青铜面具人,是否早已潜伏其中? 火头陀的威胁,又何时会降临? 还有那神秘的“玄”字营…和父亲当年的真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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