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樱跟随嬷嬷入了第二道宫门，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绞痛，走了几步路，她实在忍不住了。
“嬷嬷，我想如厕。”
那嬷嬷听得程青樱的要求，面色难看，“刚才给了你们如厕的时间，你没去吗？”
“我去了，只是现在……抱歉，嬷嬷，我实在忍不住。”程青樱皱着眉，小脸煞白。
嬷嬷翻了个白眼，心里越发不喜这个小宫女，看着清秀瘦弱，就不是个能干活的样子，事情又这么多，要不是上面打了招呼，她根本不会要她。
想了想，嬷嬷决定给她安排个苦差事，好挫挫她的锐气。
嬷嬷摆手让她去了，程青樱急忙告退，却不知嬷嬷在她背后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程青樱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厕所，肠子都拉痛了，直不起腰来。
然而还有更不幸的事情等着她，经过一月的培训，贵人层层相看后，这批秀女按照圣上的旨意，为妃的为妃，指婚的指婚。
至于程青樱这种家世低微的女子，是没有面见贵人的资格的，自然而然做了宫女。
“什么？让奴婢去刷恭桶？”程青樱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不是说会给她安排一个轻松的活吗？
“怎么？不想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嬷嬷斥责道。
“是，奴婢干……”程青樱憋着一口气，委屈开口。
低垂的头遮住了她不甘的双眼，等着吧！
今日之辱，来日必十倍还之！
时光匆匆，转眼过去了两年半，时值盛夏，一年中暑气最盛的时候。
自老夫人去世后，程家在程大富的经营下，稳中向好。
程宝珠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帮着打理程氏的生意。
这日，她坐在望月斋拨打算盘，清点着账册，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恰逢两位女郎进店挑选衣裳。
“这天可真热啊！”
“可不嘛！我自己在院子里种的菜，都蔫蔫巴巴的，长势不好。”
“估摸着今年秋天，粮食又要涨价了！”
“我还准备攒点钱买好料子给我家娃多做两件冬衣呢！处处都要用钱，孩儿他爹又是个不成器的，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了个扶不起的阿斗呢！”
隔着帘子听着两人的对话，程宝珠捕捉到了关键词“粮食”。
前世的这个冬天，的的确确发生了一件大事——南方雪灾！
极其严重的雪灾席卷南方，这在往常都是没有预料到的，也是这件事，她被梁慕辰利用着筹集了大量的粮食分发给灾民。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走向，程宝珠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了！且不说不能给梁慕辰这个立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桃红，召集各个掌柜，叫他们带上账册，我要开会！”程宝珠吩咐一旁侍候的桃红。
“是，小姐。”
程宅大堂。
“诸位掌柜，今日来，我有要事与各位商议。”程宝珠坐在主位，不急不慢地开口。
“东家请说。”回话的是坐在程宝珠右手边的掌柜，也是在场最年长的掌柜。
程宝珠看向程记粮行京城分行的掌柜，“王掌柜，依你看，今年粮食的收成如何？”
王掌柜被点到名，惊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
“你但说无妨。”
王掌柜沉吟了片刻，说道，“东家，今年北方干旱和南方洪涝，都比前几年严重些，现在已经死了不少庄稼，预计到了秋天，粮食的总量会比以往少三成。”
“三成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今年日子不好过咯！”
程宝珠听到掌柜们的议论，秀眉皱得更紧，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从别的国家收购粮食呢？我记得我们程家在海外有几条航线。”
现在出发，到达那些国家差不多就是初秋了，一来一回计算时间，晚秋粮食便可运回，程宝珠心想着。
“其他国家的粮食单价要贵上一倍，运输途中，还有翻船的风险，是以，海外的粮食，都只进一点点，主要卖给上层的达官贵人。这……要是大量进货，麻烦且不说，成本就上去了，赚不了几个子。”
大苍三面临海，北边和北戎接壤，是名副其实的半岛国家，向北戎讨要粮食绝无可能，他们自己都不够吃，每年还要暗戳戳抢我们的。思来想去，也只有向海外的国家买粮了。
“请诸位掌柜在这里清点好账上的银两，留下今年的必要花销，其他用钱的地方一切从简，余下的所有资金，全部投到航线上用来买粮！”
“这……万万不可啊！东家，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啊！”
“是啊！东家，虽然粮食产量少了些，但是又不至于饿肚子，没必要多买粮吧！”
程宝珠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今年南方会大范围降雪，冻死庄稼呢！”
程宝珠说完，当即有人反驳了，“咱们南方的冬天暖和得很，怎么可能下雪？就算发生雪灾了，还有朝廷出马发赈灾粮，轮不到我们多管闲事啊！”
若是朝廷有粮，上辈子梁慕辰就不会找他们商户筹粮了，北方战事热火朝天打了好些年，军粮几乎耗尽了。
朝廷的储备粮不够啊！这是程宝珠猜到的事实。
可这种事，程宝珠不能和他们说，万一传了出去，只怕引起社会的恐慌，还要被朝廷拉进牢里审问！
“我做这件事，自有我的考量。话我放在这里了，总之，我不会害你们，不会害我们程家。”程宝珠坚定道。
还是那个最年长的掌柜，他躬着身子对程宝珠行礼，“东家这两年接手生意，将我们铺子里的利润提高了一倍。您事必躬亲，每个月每个季度查账，从不落下。逢年过节，给我们的红包出手大方。”
“正是您做的这些，让我看清您是个负责任的善人。您今天这道命令，说实话，我并不理解，但我相信，自然有您的道理。我听东家的，这便差人呈上我们铺子的余钱。”
“多谢您！鱼掌柜请坐吧！”程宝珠感动地看着鱼掌柜，心中涌入一股热流。
鱼掌柜这番话不仅是说给程宝珠表忠心，也是向其他掌柜动之以情。
有些掌柜被说中了心坎，陆陆续续开始行动。
也有不服气的掌柜回到家就向程大富写信控诉他这个养女做的好事。
程宝珠筹集到资金就立马行动，她必须抢在老宅知道之前将航船放出去。
程鹤年听闻她做的事情，连夜送来了二十万两银票。
“这么多？”程宝珠打开匣子，看到一大叠银票，惊讶非常。
“我全部的家当都在这里了！”程鹤年云淡风轻地说。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今年没有发生雪灾，我是骗你的呢？”
“不会。”我也是上辈子过来的人，当然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就算没有上辈子，我也愿意相信你。
关于他也重生的事情他还不打算告诉程宝珠，“除了粮食，还有防灾的帐篷，生火用的木材煤炭，御寒的冬衣，治疗冻伤的药膏等等，都要早做准备。”
“嗯，我明白。谢谢你，程鹤年。”程宝珠捧着匣子，感动的说。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放手去做。我这里也有些人脉和资源，我会帮你的！”
“你这又出钱又出力的，图什么呀？我可没有好东西与你。”
“图你啊！”程鹤年坦然说道。
“你怎么还没放弃这个念头？京城那么多好姑娘，还不够你挑吗？”程宝珠心里有些害怕，还有些隐秘的惊喜，但她不敢去想。
“别的姑娘再好，也比不上你。京城很大，可我的心很小，我只能看到你一人啊！”程鹤年情话张嘴就来。
“你你你——”程宝珠不知道说什么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程鹤年，你学坏了，别再瞎说了，我要歇息了！走走走！赶紧出去！”
程宝珠双手推着程鹤年的背，企图推他到门外。
这点力气当然推不动他，但他乐意配合，轻轻被推动到了门口，一个转身反手将程宝珠的双手上剪在后腰，迫使她身体前倾，两人身体更加贴近。
“你——”程宝珠刚要嚷嚷。
程鹤年温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晚安！”
他松开程宝珠的手，也不去管她什么反应，抬脚走了，贴心地关上了门。
程宝珠怔在原地。
桃红一进来，就见程宝珠满脸通红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太热了。”程宝珠拿手扇了扇脸。
这时，夏夜凉风从窗外吹来。
……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
程宝珠心虚地“飘”走了，嘴里喃喃道，“登徒子！臭不要脸！”
小姐莫不是白天太热出现了幻觉！桃红心里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