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硫磺硝石味道的空气,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入李佳宁的肺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黑煞毒叟手中那跳跃的幽绿火折子,如同地狱的请柬,映照着他脸上扭曲的疯狂!
“点火!给老子点火!”雷虎的咆哮带着血沫,如同绝望的困兽,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竟硬顶着上方不断砸落的碎石,要将手中沉重的盾牌掷向仓廪顶端的黑煞毒叟!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雷虎!住手!”李佳宁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雷虎的怒吼,也穿透了死亡的喧嚣!她双眸紧闭,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念,在这一刻都凝聚到了极致!
“剑心通明”! 这不是对敌的洞察,而是对天地山川、对自身所处这方绝地最本源气息的感知!
轰隆隆——! 头顶的爆炸声和巨石滚落声连绵不绝,如同天罚!山壁在震颤,脚下的岩石在呻吟!但在李佳宁那超越凡俗的感知世界里,这些毁灭的轰鸣之外,她清晰地“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水的声音! 不是潺潺溪流,而是来自大地深处、厚重、沉闷、带着磅礴力量的脉动!如同沉睡巨龙的呼吸!那是被剧烈爆炸震动而激荡起来的地下水脉!而他们刚刚冲出的那条地裂缝隙,正是这股庞大水脉力量宣泄的一个薄弱点!
方位——坤位!坤为地,厚德载物,亦能生水! 契机——就在这山崩地裂的毁灭之中!
“坤位地隙!地龙翻身!引水覆地!”李佳宁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岩层!她瞬间明悟了墨衍推算中那“坤位一线生机”的真正含义!不是生路,而是绝境中的“破”局之力!
“所有人!震位结阵!盾护头顶!伏地!闭气!”李佳宁的声音快如疾风,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一个队员耳中!她手指精准地指向来时地裂缝隙对面、靠近山壁的一处相对凹陷的岩壁角落(震位,震动生发,亦是生门所在)!那里上方有凸出的巨石遮挡,下方地面相对稳固!
没有质疑!幸存的十余名“影刃”队员,包括状若疯虎的雷虎,在听到命令的瞬间,如同条件反射般放弃了所有攻击意图,以最快的速度扑向李佳宁所指的角落!盾牌高举,身体蜷缩,死死护住要害,如同磐石般伏贴于冰冷的地面!
就在他们扑倒的刹那! “就是现在!”李佳宁心中狂吼!她没有扑向安全角落,反而迎着仓廪顶上黑煞毒叟那即将落下的幽绿火焰,不退反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座巨大的超级粮仓!
她手中的“秋水”古剑并未指向敌人,而是剑尖朝下,凝聚了她全身所有的内力、意志,以及那“剑心通明”引导而来的、脚下大地深处那股被剧烈震动激荡得汹涌澎湃的地下水脉气息!
“坤元无极!地龙——翻身!” 李佳宁清叱一声,声震岩穴!手中“秋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刺入脚下因爆炸而布满裂痕的岩石地面!剑尖直指那道通往地下水脉的裂缝方向!
这一剑,毫无招式可言!这是以身为引,以剑为媒,沟通大地之力的搏命一击!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呼唤!就在“秋水”剑尖刺入裂缝的瞬间,一股远比上方爆炸更沉闷、更恐怖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苏醒的巨龙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从她脚下猛地爆发开来!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以李佳宁刺入点为中心,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紧接着! 轰隆!!! 一股粗壮无比、浑浊不堪、带着刺骨寒意的巨大水柱,如同压抑了万年的地龙终于挣脱束缚,裹挟着破碎的岩石、泥沙,从那条地裂缝隙中狂暴地喷涌而出!其势之猛,如同天河倒灌!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地底的恐怖力量,瞬间改变了整个山腹空间的格局!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堆满了火药桶和引线的超级仓廪! 轰!哗啦——! 狂暴的水柱如同神龙摆尾,狠狠地撞在仓廪厚重的石壁上!那坚固的条石在沛然莫御的自然之力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被冲垮了一大片!堆积如山的火药桶被巨大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互相猛烈撞击!那些连接着的引线,在冰冷浑浊的地下水的浸泡下,瞬间熄灭、断裂!
“不——!”仓廪顶端的黑煞毒叟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啸!他手中的幽绿火折子,在喷涌的水汽和狂乱的气流中,如同风中残烛,只挣扎着跳跃了一下,便“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他那枯瘦的身影被猛烈的水流冲击得站立不稳,惨叫着从仓廪顶端摔落下来,瞬间被翻滚的浊流和倒塌的石块淹没!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巨大的水柱并未停歇,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不算宽敞的山腹空间内横冲直撞!浑浊冰冷的水流迅速漫延,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统领!”躲在震位角落、被盾牌护住的雷虎等人看得肝胆俱裂!他们看到李佳宁为了引动这“地龙翻身”,就站在那喷涌的水柱边缘!狂暴的水流夹杂着碎石,瞬间就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佳宁——!”雷虎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再也顾不得命令,如同疯牛般就要冲入水中!
就在这时! 哗啦! 一道身影如同游鱼般破开浑浊的水面,冲天而起!正是李佳宁!
她浑身湿透,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显然引动这地脉之力对她自身反噬极大!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划破黑夜的星辰!她手中“秋水”剑光一闪,斩断几根被水流冲来的断裂木梁,身形在空中一个灵巧的转折,如同雨燕归巢,稳稳地落在了雷虎等人所在的角落上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咳咳…”她落地时身形微晃,忍不住咳出一小口淤血,显然内腑受了震荡。但看到被水流冲垮的仓廪、熄灭的引线、消失的黑煞毒叟,以及暂时被洪水阻隔、无法靠近的伪军守卫,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至极却又无比明亮的笑容。
“统领!你…你吓死俺了!”雷虎冲到岩石下,仰着头,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眼圈发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后怕,“你…你没事吧?”
“死不了。”李佳宁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清越,“快!趁着水势未退,敌人混乱,立刻寻找出路!这地龙翻身动静太大,山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她的判断没错。整个山腹空间在狂暴水流和上方持续爆炸落石的双重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岩顶不断有更大的石块簌簌落下!
“出路!出路在哪?”鹞子焦急地喊道,浑浊的洪水还在上涨,他们所在的角落虽然地势稍高,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佳宁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目凝神。“剑心通明”的感知艰难地穿透混乱的水流和不断崩塌的岩壁。她敏锐地捕捉到,在超级仓廪后方、被洪水冲垮的石壁后面,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涌出!那气流带着一丝…不同于此地的草木清气!
“仓廪后方!破壁!生路在彼!”李佳宁指向被水冲垮的仓廪石壁后方!
“破壁!”雷虎第一个响应,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从一名队员手中夺过一柄沉重的大锤(之前攀爬工具),怒吼着跳入齐腰深的水中,如同人形巨兽,朝着仓廪后方被冲开的破口冲去!其他队员也纷纷跟上,用刀剑、甚至拳头,奋力劈砍凿击那些松动的石壁!
轰!哗啦! 在众人合力之下,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壁终于被凿开一个更大的豁口!一股带着山林气息的、清凉湿润的风,瞬间涌了进来!
“是山涧!外面是山涧!”鹞子惊喜地喊道!
众人精神大振!绝处逢生! “快走!”李佳宁强提精神,指挥众人迅速从豁口钻出。
外面果然是一条幽深狭窄、水流湍急的山涧!两侧是陡峭的崖壁,头顶是狭窄的一线天!虽然依旧险峻,但比起那即将崩塌的火药桶和洪水肆虐的山腹,已是天堂!
“顺着水流方向!快!”李佳宁最后一个钻出豁口,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洪荒巨兽张开巨口的山腹破洞,里面浊浪翻滚,隐约还能听到伪军守卫惊恐绝望的呼喊和山体结构崩裂的恐怖声响。
“走!”她不再犹豫,带着劫后余生的队伍,沿着湿滑的涧边岩石,逆着水流方向(水流下游可能通向伪军控制区)艰难跋涉。每个人都精疲力竭,伤痕累累,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奋力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山涧渐宽,水流趋缓,前方隐约可见较为开阔的山林。就在众人心神稍松之际!
轰隆——!!!! 一声远比山腹内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恐怖、仿佛天崩地裂的巨响,猛地从他们身后、黑石峪的方向传来!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如同筛糠!紧接着,一道混合着火光、浓烟和冲天尘埃的巨大烟柱,如同狰狞的魔爪,从黑石峪所在的山谷中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那毁灭性的冲击波依旧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碎石扑面而来!
整个黑石峪…连同里面未能逃出的所有人…彻底化为了齑粉!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地停下脚步,回望那如同末日降临的景象。若非统领当机立断,引动地龙翻身,他们此刻早已尸骨无存!
雷虎看着那冲天的烟柱,又看看身边脸色苍白却身姿挺拔的李佳宁,眼中充满了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敬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枚温润的墨玉令牌——玄甲令。
“佳宁妹子…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笨拙地不知如何表达,黝黑的脸膛憋得有些发红。最终只化作一句粗声粗气的关心,“你…你真没事吧?要不要俺背你走?”
李佳宁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和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头莫名地微微一暖,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轻了几分。她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弧度:“省点力气吧,雷大统领。这点路我还走得动。倒是你,脸上那道口子再不处理,小心破相,以后娶不到媳妇。” 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墨衍特制的小瓷瓶,抛给雷虎,“金疮药,止血生肌的,省着点用。”
雷虎手忙脚乱地接住瓷瓶,听着李佳宁那带着一丝玩笑的话语,感觉那瓷瓶仿佛带着佳宁身上的温度,烫得他手心发麻,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连脸上的伤口都感觉没那么疼了。“嘿…嘿嘿…破相就破相,俺老雷靠本事吃饭…” 他挠着头,嘿嘿傻笑,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药粉抹在脸上。
就在这时! “统领!快看!”负责警戒的鹞子突然指着侧前方的密林,声音带着凝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密林边缘,一杆残破的、染血的黑色大旗斜插在泥土中。旗面上,一个狰狞的滴血狼头图案在风中猎猎作响!
“血狼旗!是厉天行的‘血狼骑’!”雷虎瞬间握紧了刀柄,脸上的傻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杀气!
李佳宁眼神一凝,走到那面残旗前蹲下。她伸出沾着泥水的手指,捻了捻旗杆根部湿润的泥土和几片被踩踏折断的草叶。“旗是新的,血未干透。折断的草叶汁液渗出,说明刚被踩踏不久。”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幽深的密林,“血狼骑的精锐斥候!他们…就在附近!而且数量不少!”
她的心猛地一沉。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劫难,精疲力竭,又在这陌生的山林中遭遇厉天行最精锐、最擅长追踪猎杀的血狼斥候…这绝非巧合!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雷虎低声咒骂,“难道厉天行那老狗算准了我们会从黑石峪逃出来?”
“恐怕…不是算准。”李佳宁的声音冰冷,她想起了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杀意,那个戴着惨白面具的玄甲死士!“是有人…一直在等着我们!等着我们筋疲力尽之时!” 她猛地抬头,望向密林深处,那里,似乎有一道比毒蛇更阴冷的目光,穿透了层层枝叶,再次锁定了她!
就在李佳宁话音落下的瞬间! 嗤!嗤!嗤! 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低语,骤然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响起!无数道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目标直指刚刚逃出生天、立足未稳的李佳宁一行人!箭雨覆盖之下,避无可避!
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那隐藏在林中的面具杀手,显然并未放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