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矿渣的发现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迷雾中最为狰狞可怖的轮廓。
陈默根本来不及等待层层审批和制定万全计划,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愤怒驱动着他,几乎是立刻点齐了手下最信得过、身手最好的一队人马,荷枪实弹,车辆也不挂警牌,如同离弦之箭般,风驰电掣地扑向老地质学家根据矿渣特征推断出的、最有可能的源头——位于本省与邻省交界处深山里的一个早已被官方封停、却屡有偷采传闻的废弃稀土矿点。
车队在崎岖颠簸、越来越狭窄的山路上疯狂疾驰,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黄色的土龙。
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景象就越发荒凉破败,人烟罕至,只有被野蛮开挖得支离破碎的山体和胡乱堆放的矿渣废料,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经历过的疯狂掠夺。
根据前期秘密侦查的情报,他们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坳入口处发现了人为设置的、伪装成山体滑坡痕迹的路障。强行推开路障冲进去,里面赫然别有洞天——一个显然是后来私自开挖的、巨大的矿洞入口像野兽贪婪张开的巨口,黑黝黝地深嵌在山体之中,洞口边缘还能看到新近的挖掘痕迹和车辙印。
矿洞深处传来的微弱机械轰鸣声和隐约的人声,进一步证实了这里的非法活动。
陈默一马当先,打了个手势,队员们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散开,迅速控制了洞口几个望风放哨的、穿着脏兮兮迷彩服的男人,没给他们任何发出警报的机会。紧接着,突击小组打开强光手电,鱼贯冲入阴森森的矿洞。
矿洞内部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泥土、硝烟、汗臭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霉腐气味,几乎让人窒息。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电灯挂在岩壁上,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满是泥水的地面。
越往里走,空间变得越发狭窄低矮,成年人不得不弯腰前行。突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像是小动物哀鸣般的啜泣声和压抑的咳嗽声,从洞穴最深处传来,夹杂着铁链拖曳的冰冷声响。
所有队员的心都提了起来,加快脚步,猛地冲过最后一个拐角,强光手电的光柱齐刷刷地打向声音来源处——下一秒,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所有身经百战、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硬汉们,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原地,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人工挖掘出的、稍大一点的洞窟,但依然是又矮又窄,潮湿的岩壁上不断渗着水珠。就在这地狱般的环境里,密密麻麻地蜷缩着二三十个孩子!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板结粘连,浑身沾满了黑乎乎的泥浆和矿粉,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的衣服破烂得成了布条,很多孩子赤着脚,或者穿着完全不合脚的破鞋。
更令人发指的是,每个孩子的脚踝上,竟然都锁着一条粗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深深地钉死在冰冷的岩石里!
他们就像一群被圈养的牲口,蜷缩在冰冷的、满是污水和秽物的烂泥地上,一双双大眼睛在强光照射下,充满了惊恐、麻木和绝望,看不到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光亮。
突击队员们强忍着立刻开枪扫射的冲动,迅速辨认,果然在其中找到了那个照片上见过的、工会主席的儿子!他比照片上瘦弱了太多,眼神呆滞,仿佛已经认命。
洞窟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比孩子们身体还大的藤筐,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矿石。旁边一个打手模样的人,手里拎着鞭子,刚才似乎正在呵斥。
显然,这些孩子被用铁链锁在这里,就是被逼着爬进那些只有他们幼小身体才能钻进去的、极其危险狭窄的废弃小矿道里,用手刨、用筐背,将里面残留的珍贵稀土矿石运出来!动作稍慢一点,等待他们的就是鞭打、饿饭,甚至更可怕的惩罚。
在一个类似简陋“办公室”的石台上,扔着一个破烂不堪、沾满油污的硬皮笔记本。一个队员强忍着怒火拿起来翻看,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那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的,根本不是生产账目,而是一笔笔血淋淋的“死亡流水”!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个用红色墨水划下的、歪歪扭扭的“正”字,记录着死亡人数,而在每个“正”字后面,都赫然按着一个已经变得黑紫、模糊不清的小小手指印!
那是死去的孩子留下的最后痕迹,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也是最残酷的证明!看得人头皮发麻,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
“畜生!一群该死的畜生!!!”陈默气得浑身血液逆流,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滔天的杀意。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救人!立刻把孩子们救出去!医疗队!叫医疗队立刻跟进!封锁整个矿区,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控制所有人员!”
队员们红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找来液压钳,小心翼翼地剪断那些冰冷的铁链,尽可能温柔地将那些轻得如同纸片、浑身发抖的孩子一个个抱起来,往外转移。整个救援过程紧张而迅速。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直扑矿洞口附近那个用彩钢板临时搭建的所谓“办公室”。
矿主——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显然通过暗藏的监控探头已经发现了外面的情况不对,眼见大批警察冲进来,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绝无活路,脸上竟然露出一种极其疯狂和绝望的狞笑。
就在警察即将破门而入的那一刹那,他猛地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桶汽油泼洒在自己身上和屋子里堆积如山的账本、文件、电脑上,然后掏出一个打火机,毫不犹豫地打燃,猛地扔向了浸满汽油的地面!
“轰——!”的一声爆响,冲天烈焰瞬间吞噬了整个办公室,灼热的气浪将冲在最前面的警察都逼得连连后退。
火势蔓延得极快,彩钢板在高温下迅速扭曲变形,里面的一切,那个罪该万死的矿主,以及那些几乎可以肯定记录着稀土走私网络、资金往来、甚至可能指向更高层保护伞的核心账本和文件,全部被熊熊烈火无情地吞没,短短几分钟内就烧得噼啪作响,化作了一片焦黑的灰烬和扭曲的残骸,最重要的证据链,就在他们眼前,被彻底毁灭了。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陈默铁青而无比难看的脸,他死死盯着那团还在燃烧的烈焰,拳头攥得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救出了孩子,端掉了黑矿,固然是重大胜利,但最关键的人证(矿主)和物证(账本)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付之一炬!
这绝不是简单的畏罪自杀,这更像是一场经过精心设计的、断尾求生的毁灭行动!背后的黑手,其狠辣和果决,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