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一道缝隙，残墙的轮廓愈发清晰。
墙身上的刻痕不再是静态的纹路，而是随着众人逼近微微起伏，仿佛活物在皮肤下爬行。
青铜锈味裹着潮湿的土腥气直钻鼻腔，孙悟空喉间发紧——这气味和五百年前在幽冥血海闻到的腐铁味不同，更古老，更沉，像要渗进骨髓里。
他的破妄斧突然在掌心发烫，斧柄上的混沌纹路泛起暗红微光。
这是本源之力共鸣的征兆。
孙悟空垂眸盯着斧刃，指腹轻轻擦过刃口一道旧痕——那是当年劈碎凌霄殿门槛时留下的。
那时他只当是闹天宫，如今才明白，所谓\"闹\"，不过是棋局里最浅的一步棋。
\"这墙...在呼吸。\"女娲的声音像片薄冰，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残墙三步外，指尖悬在墙面半寸处，补天石在袖中发出细碎的清响。
这位曾以五彩石填天的古神，此刻眼尾微微发颤，腕骨绷得发白，\"当年我封印混沌裂隙时，见过类似的波动。\"
禺狨王的身影突然虚化了一瞬。
作为掌控因果的混世四猴，他每一次施展能力都会在现实与虚空中来回撕扯。
此刻他闭目立在原地，额角沁出冷汗，发梢无风自动，淡金色的因果线从他指尖蔓延，像无数条细蛇钻进墙缝。\"因果链在这里打结了。\"他猛地睁眼，瞳孔里映着无数重叠的光影，\"有东西在吞吃轮回印记——镇元子说的九世轮回变淡，是被这玩意儿啃了。\"
\"啃？\"牛魔王的混铁棍\"咚\"地砸在地上，震得众人鞋尖落土。
他牛眼瞪得溜圆，可眼底却闪过一瞬迷茫，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扯走了意识。
这抹迷茫只存在了半息，他便粗声笑起来，声线却比平时哑了几分，\"管他是啃还是嚼，老子一棍子砸塌了便是！\"说着举起铁棍就要往墙上抡，却在半空被通天教主的剑鞘轻轻一挡。
\"急什么。\"通天教主的诛仙剑悬浮在身侧，剑鸣如泣如诉。
他望着墙身上蠕动的刻痕，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当年我布诛仙剑阵时，阵纹要比这精致百倍。\"话音未落，残墙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生锈的门轴转动。
众人同时后退半步，连向来从容的镇元子都攥紧了怀里的天地宝鉴——宝鉴边缘渗出暗金色流光，显然在自发记录什么。
孙悟空的破妄斧突然剧烈震颤，几乎要挣脱他的手。
他瞳孔骤缩，终于看清那些刻痕的全貌：每一道都是缩小的七十二道刻痕，和他体内封印的混沌本源纹路分毫不差。\"是混沌父神的标记。\"他声音发涩，想起女娲曾说过，她将混沌能量封在他体内时，用的正是这七十二道刻痕作为锁。
可此刻墙上的刻痕，分明是...钥匙？
\"不对。\"女娲突然转身，补天石的清响变成急促的蜂鸣，\"当年我用刻痕锁混沌，是怕它外泄毁世。
可这里的刻痕...在反向牵引。\"她指向墙根，众人这才发现，地面不知何时裂开蛛网状的细缝，泥土正顺着缝隙往墙里钻，像有什么在贪婪吮吸。
\"是在补。\"镇元子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打开了天地宝鉴，镜面映出九世轮回的残影，此刻那些残影正被墙内的力量一点点扯过去，\"九世轮回的印记，不是变淡了，是被抽走填补这面墙。\"他的指尖按在宝鉴上，指节泛白，\"这墙在复原，用轮回做砖，因果当泥。\"
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泛起金光。
作为天道最锋利的刀，他能看见凡人看不见的灵脉流动。
此刻他盯着残墙，额间肌肉紧绷，第三只眼的金芒里浮起细碎的黑点——那是被墙内力量碾碎的灵识碎片。\"里面有活物。\"他低声说，声音像绷紧的弓弦，\"不是幽冥的阴魂，更像...被封在青铜里的古神。\"
残墙再次发出闷响，这次更沉，像是某种巨兽在翻身。
墙顶的晨雾被震散，露出上方隐约的青铜飞檐——原来这不是残墙，是座被埋了千年的殿宇，此刻正从地底下缓缓升起，将压在身上的泥土石块震得簌簌掉落。
孙悟空握紧破妄斧，斧刃上的红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望着逐渐显露的殿门，门楣上刻着三个古篆，他曾在女娲的补天典籍里见过：\"混沌宫\"。
\"当年混沌父神陨落后，混沌宫就该随本源一起消散。\"女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其中的惊涛骇浪却震得众人耳鼓发疼，\"它不该存在于这个轮回。\"
禺狨王的因果线突然断裂成光点。
他踉跄一步，被杨戬及时扶住。\"因果链断了。\"他抹去嘴角的血，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这东西不属于当前时间线，它是...从更古老的轮回里挤进来的。\"
牛魔王的混铁棍突然脱手。
他捂着额头蹲下，牛吼里带着哭腔：\"头疼！
像有谁在我脑子里敲钟！\"可下一秒，他又猛地抬头，牛眼里的迷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死寂，\"你们听...它在叫我。\"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发出龙吟。
他手持剑鞘指向殿门，剑鸣中带着几分激越：\"来的正好。
当年我与混沌父神虽未交手，却也想看看，他留下的残躯能翻起多大浪。\"
镇元子合上天地宝鉴，宝鉴表面浮现出第九世轮回的最后一道印记——那是朵正在枯萎的桃花。\"九世尽了。\"他望着逐渐清晰的混沌宫，突然露出苦涩的笑，\"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杨戬的第三只眼金芒大盛。
他盯着混沌宫的门缝，眉心微微发烫，那是天道在催促他探查。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按在第三只眼上，准备唤醒其中的监察之力。
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咔嗒\"。
青铜殿门的\"咔嗒\"声像一根细针扎进杨戬眉心。
他第三只眼的金芒骤然收缩成一点，又在刹那间爆散出刺目强光，照得众人眼前一片雪白。
待视力恢复时，他额角已渗出豆大的汗珠，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发哑：\"里面......有座十丈高的石像。\"他抬手按住眉心，指缝间漏出细碎金光，\"石像胸口刻着七十二道刻痕，和大圣体内的混沌纹路完全吻合。\"
\"七十二道刻痕？\"孙悟空的破妄斧在掌心发烫，这热度顺着手臂直窜心口——那是混沌本源在共鸣，也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他盯着杨戬泛白的指尖，突然想起女娲曾说过，混沌父神陨落时，本源碎片化作七十二道刻痕散入三界。
此刻他喉间发紧，像是有团火在烧：\"那石像......是不是......\"
\"像极了混沌父神的法相。\"女娲的补天石突然从袖中飞出，悬浮在她掌心滴溜溜旋转，石身泛起青灰色微光。
这位惯常从容的古神此刻指尖发颤，补天石的清响里竟带着几分碎裂的脆音，\"当年我封印裂隙时，在混沌深处瞥见过父神真容......那石像的眉眼，和记忆里的重叠了。\"
\"因果线又连上了。\"禺狨王突然踉跄两步，扶住身边的断柱。
他刚才强行续接断裂的因果链，此刻嘴角还挂着血丝，淡金色的因果线从他指尖涌出，像蛛网般缠向殿门，\"但这因果链......带着股腐味。\"他皱眉嗅了嗅空气，\"像是被压在轮回底下千万年的旧物，突然被挖出来见光。\"
牛魔王的混铁棍\"当啷\"坠地。
他双手抱头蹲下，牛吼里带着哭腔：\"疼！
那石像的眼睛在扎我脑子！\"可话音未落，他又猛地抬头，牛眼里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空洞的灰：\"它说......让我带你们进去。\"
\"带？\"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出鞘半寸，剑鸣里裹着冰碴子般的冷意，\"怕是要把我们当祭品。\"他望向孙悟空，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猴子已经握紧破妄斧挡在最前，斧刃上的暗红纹路像活过来的蛇，\"走，我倒要看看，混沌父神的残躯能翻出什么浪。\"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突然发出嗡鸣。
他低头望去，镜面里的第九世轮回印记正在成片消失，最后那朵枯萎的桃花也只剩半片花瓣。\"九世尽了。\"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宝鉴边缘，\"该来的劫数，躲不过。\"说着便将宝鉴收入怀中，袖角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缕混着轮回气息的金光。
杨戬的第三只眼始终亮着。
他抽出腰间三尖两刃刀，刀尖斜指地面，警惕地护在女娲身侧：\"我先探路。\"话音未落，殿门突然\"吱呀\"洞开，一股混着青铜锈与古木腐气的风卷出来，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孙悟空率先跨进门内。
青铜冷意顺着靴底渗进骨髓，他眯眼打量着殿内——正中央的石像比杨戬说的更高，足有十五丈，石质呈暗金色，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流转着混沌本源特有的暗红流光。
最骇人的是石像的双眼：左眼里是旋转的星河，右眼里是翻涌的血海，两种完全相悖的景象在眼眶里纠缠，像要把看的人吸进去。
\"小心！\"禺狨王的因果线突然绷直。
他伸手拽住孙悟空后领，后者刚要踏出的右脚离地面不过半寸，脚边的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痕——正是七十二道混沌纹路的缩小版，此刻正泛着饥渴的红光。
\"在吸本源。\"女娲的补天石\"叮\"地撞上石像底座。
石身的青灰微光与石像的暗红流光相撞，溅起星芒般的光点，\"它在吸我们的本源之力！
大圣的混沌本源，我的补天石灵气，狨王的因果线......\"她话音未落，补天石突然剧烈震颤，竟被石像底座的刻痕扯得微微偏移。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完全出鞘。
他挥剑划出一道青芒，斩向石像胸口的七十二道刻痕。
剑刃触及刻痕的瞬间，整座殿宇都震颤起来，石像的双眼突然迸发出刺目强光，照得众人不得不闭眼。
待光芒散去，诛仙剑的剑身上竟多了道白痕——那是被混沌本源灼烧的痕迹。
\"好强的防御力。\"通天教主挑眉，眼底却浮起兴奋的光，\"当年我布诛仙剑阵时，阵眼的防御力也不过如此。\"
牛魔王突然发出一声闷吼。
他摇摇晃晃走向石像，混铁棍不知何时重新握在手中，只是握棍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泛白，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争夺这具身体。\"别过来！\"他吼得声嘶力竭，可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向前，\"那东西在我脑子里说......说要集齐七大圣的血......\"
\"七大圣？\"孙悟空的破妄斧突然发出龙吟。
他望着牛魔王扭曲的脸，想起五百年前结义时的场景——那时的牛大哥，喝多了酒还会拍着他肩膀说\"贤弟只管闹，哥哥给你扛\"。
此刻他喉头发哽，斧刃却更紧地抵住掌心，\"牛大哥，我带你出去。\"说着就要冲过去，却被禺狨王一把拉住。
\"因果线里全是乱码。\"禺狨王的因果线此刻呈暗红色，像浸了血的蛛丝，\"这石像在篡改因果，现在过去会被卷进去的！\"
镇元子突然掀开衣襟。
他怀里的天地宝鉴正透过布料发出幽光，那是轮回印记被抽干前最后的挣扎。\"九世轮回......没了。\"他声音发颤，\"接下来......是第十世......\"
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刺痛。
他捂住额头，指缝间漏出的金芒里，浮现出石像眼底的画面——星河与血海的纠缠中，隐约有张人脸。
那张脸的轮廓，竟和孙悟空有七分相似。\"大圣！\"他急吼一声，\"石像的眼睛里......\"
话未说完，石像的双眼突然闭合。
整座殿宇陷入短暂的黑暗，再亮起时，石像的胸口裂开一道缝隙，暗红流光如活物般涌出，缠上了牛魔王的脚踝。
牛魔王的混铁棍\"当啷\"落地。
他仰起头，牛眼里的挣扎彻底消失，只剩机械的麻木：\"它说......该开始了。\"
石像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古钟被敲响，又像是巨兽在苏醒。
众人的耳膜被震得生疼，连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都在颤抖。
孙悟空握紧破妄斧，能清晰感觉到斧刃上的混沌纹路在发烫——这不是共鸣，是警告。
\"它要说话了。\"女娲的补天石突然飞回袖中，石身的清响完全消失，\"准备好。\"
石像的双眼重新睁开。
这一次，左眼里的星河不再旋转，右眼里的血海不再翻涌，两种景象重叠在一起，化作一片混沌的灰雾。
灰雾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吾乃......\"
话音未落，整座殿宇突然剧烈震颤。
众人踉跄着扶住身边的柱子，抬头望去，只见石像的双手正在缓缓抬起，指节处的石屑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金属纹路——那是比青铜更古老的材质，刻着与七十二道刻痕同源的图案。
孙悟空的破妄斧几乎要挣脱手掌。
他望着石像抬起的双手，突然想起女娲说过的话：\"混沌父神陨落时，用最后一丝本源封印了自己的残躯。\"此刻他喉间发苦，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石像会出现在这里——它根本不是残躯，而是......
\"吾乃......\"石像的声音更清晰了，带着股跨越轮回的沧桑，\"太古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