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刚收了功，额角还沾着层薄汗。
他拿过石桌上的帕子擦了擦脸，帕子是小翠昨天刚洗过的，带着点皂角的淡香。刚把帕子叠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抬头一看 —— 是林清雪。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裙子，手里提着个朱红色的食盒，走到门口时还顿了顿，像是怕打扰到他似的，声音放得很轻：“没打扰你修炼吧？”
叶凡把手里的帕子放在桌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刚歇下来，坐。”
林清雪笑着走过来，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铺着层油纸，放着两碟小菜 —— 一碟糖霜花生，颗粒饱满，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另一碟是卤味豆腐干，切得方方正正，还冒着点热气。旁边还放着个锡酒壶，壶身温温的，应该是特意烫过。
“看你天天待在凝元室，怕你吃腻了干粮，让后厨做了点小菜。” 她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两个白瓷酒杯，“这酒是我爹藏的米酒，不烈，喝着解乏。”
叶凡看着她低头摆杯子的样子，头发用根素银簪子挽着，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点粉。这阵子她常来，一开始还只聊剑法，后来偶尔会带点点心，再后来，就像现在这样，提着食盒来 “搭伙”。
“费心了。” 叶凡拿起酒壶，给她先斟了半杯。酒液是浅琥珀色的，倒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米香。
林清雪双手捧着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轻轻跳了一下。她没立刻喝，而是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放进嘴里 —— 甜丝丝的，还带着点脆劲儿。
“上次你教我的那个‘云舒’剑意，我昨天终于摸清门道了！” 她嚼着花生，眼睛亮起来，“今天在演武场练的时候，我哥都看愣了，问我是不是偷偷找长老指点了。”
叶凡挑了挑眉，也夹了块豆腐干。卤味很正，咸淡刚好，还带着点八角的香味：“你悟性本来就不差，只是之前没找对路子。”
“还不是靠你指点。” 林清雪低下头，抿了口酒。米酒滑过喉咙，暖暖的，带着点甜，“要是没有你，我说不定还卡在四重巅峰，连剑招都练不顺。”
院子里很静，只有风拂过竹梢的 “沙沙” 声。月亮挂在天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石桌上，几乎要叠在一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剑法聊到天风城的趣事，又聊到小时候的事。林清雪说她小时候偷偷爬树摘果子，摔下来擦破了膝盖，还不敢告诉爹娘；叶凡也难得多说了几句，说他以前在城外的破庙里住，冬天冷的时候，就把捡来的干草堆在身边取暖。
酒壶慢慢见了底，桌上的小菜也少了大半。林清雪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也比平时软了些。她放下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叶凡，你… 真的打算离开天风城啊？”
声音很轻，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叶凡正看着天上的月亮，闻言转过头。月光落在林清雪脸上，能看见她眼底藏着的失落，像蒙了层雾似的。
他点了点头，语气比平时沉了些：“嗯。天风城太小了，练不出什么名堂。我爹娘的事，也得出去查。”
“我知道… 我都明白。” 林清雪低下头，手指攥了攥裙摆，“就是觉得… 这一分开，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
话说完，她自己先红了眼眶，赶紧别过脸，假装看旁边的竹子。
叶凡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软。他不是木头，这段时间林清雪的改变，她每次来小院时的期待，还有刚才说话时的失落，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前路太险，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哪敢给什么承诺。
“武道这条路，本来就长，也本来就孤独。” 叶凡拿起空酒杯，转了转，“要是真有缘分，以后说不定还能遇上。”
林清雪猛地转过头，眼睛里还带着点湿意，却直直地看着他，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我不信缘分，我信你。你肯定能变强，肯定能名震大陆的！到时候… 不管我在哪，我都想听到你的消息。”
她说得又快又急，脸颊红得更厉害了，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叶凡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拿起酒壶，想再倒点酒，却发现壶已经空了。
“你也别光顾着说我。” 他放下酒壶，语气放软了些，“你也得好好练。林家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你撑着。”
林清雪知道他是在避开刚才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她拿起自己的空酒杯，跟叶凡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
“好！我肯定好好练！不会让你… 也不会让林家失望的！”
她刻意把 “不会让你” 说得很轻，像是怕被叶凡听出来，又像是在跟自己保证。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坐在月光下，看着竹影晃动，听着风穿庭院。沉默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 就像两杯温过的米酒，刚开始喝着没什么，慢慢就暖到了心里。
又坐了一会儿，林清雪站起身，开始收拾食盒。她把空盘子、空酒杯都放进盒子里，动作很慢，像是舍不得走。
“那我… 我先走了。” 她拎着食盒，站在院门口，回头看了叶凡一眼，“你也早点休息，别总熬夜修炼。”
“嗯，你路上小心。” 叶凡点了点头。
林清雪 “哎” 了一声，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叶凡还站在石桌旁，赶紧红着脸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月亮门后面。
叶凡站在原地，看着她走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他拿起桌上的帕子，上面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忽然想起刚才林清雪斟酒时，手指不小心碰了他的手，暖暖的，软软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月光洒在小院里，竹影斑驳，石桌上的空酒壶和酒杯还放在那儿，像是还留着刚才的温意和淡淡的米香。
有些情愫，就像这月下的风，悄无声息地来，却已经吹进了心里。只是前路漫漫，这份刚刚冒头的心意，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以后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