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晨光格外温柔,将迎客坡的积雪染成浅浅的橘色,两侧冰崖上的冰棱折射出七彩的光,风里虽仍带着寒意,却已没了往日的凛冽。沈砚秋站在坡顶的哨塔下,一身青色锦袍外罩着厚实的狐裘,左臂的纱布已拆去,只留一道浅浅的疤痕。他望着高昌方向的山道,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今日,是新商道开通的日子,首批从高昌出发的商队,该在此时抵达了。
“砚秋,喝点热汤暖身子,风大。”顾长风端着一碗羊肉汤走过来,递到他手中。他今日穿了件素色长衫,外面套着皮袄,药箱斜挎在肩头,随时准备应对商队可能出现的高原反应或冻伤情况。“阿罗憾已经带着护卫去山道入口接应了,秦十三也派了斥候在前探路,不会出问题的。”
沈砚秋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底,他笑着看向顾长风:“我不担心安全,只是有些激动。从高昌出发时,我还在顾虑天山雪线的艰险,如今竟真的把商道打通了。”
坡下的空地上早已热闹起来。罗衣带着妇人与孩子们,在地上铺了长长的麻布,摆上山民们自制的皮毛、草药,还有从焉耆换来的干果;各部落的长老们穿着传统的兽皮长袍,坐在临时搭建的木案后,等着与商队首领商议交易事宜;官府派驻的兵卒则在山道两侧列队,手中的长枪挺直,既是护卫,也是对这一时刻的见证。医疗驿站的几个学徒也背着药箱赶来,在坡边搭了个简易的诊疗点,摆上预防高原反应的汤药与冻伤药膏。
“公子,顾先生,你们看!那边有动静!”一个护卫突然高声呼喊,指向高昌方向的山道。
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道尽头,出现了一队黑影,伴随着隐约的“叮咚”声——是驼铃!那声音起初微弱,渐渐变得清晰,越来越近,终于,一队骆驼商队出现在视野里。为首的是十匹高大的骆驼,背上驮着沉甸甸的货箱,驼峰上插着红色的商旗,随风飘扬;商队首领骑着一匹黑马,走在骆驼队前,身后跟着数十名商队伙计与护卫,步伐稳健地朝着迎客坡走来。
“来了!商队来了!”坡下的人群立刻欢呼起来,山民们举起手中的皮毛与草药,孩子们则围着商队的方向奔跑跳跃。沈砚秋放下汤碗,与顾长风并肩走下哨塔,朝着商队迎去。
阿罗憾带着护卫早已在山道入口等候,见商队抵达,立刻上前引路。商队首领看到沈砚秋,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拱手行礼:“沈公子!久仰大名!在下高昌商队首领林万春,奉众商队之命,率首批商队前来,不负公子所托!”
“林首领一路辛苦!”沈砚秋拱手回礼,目光扫过身后的骆驼队,“路上还顺利吗?有无遇到风雪或盗匪?”
“托公子的福,一路顺遂!”林万春笑道,“山道修得平整,哨卡的护卫与山民也很是热心,不仅指引路线,还送了热汤暖身。只是有几个伙计起初有些高原反应,喝了斥候提前送来的汤药,便好转了。”
顾长风上前一步:“林首领,若是商队里有人不适,可到坡边的诊疗点歇息,我已备好了汤药与药膏。货物若是需要暂存,咱们在坡下建了临时货仓,可先安置妥当。”
“多谢顾先生费心!”林万春感激道谢,随后挥手示意伙计们卸下货物。商队伙计们与护卫、山民们一起动手,将驼背上的货箱搬下来,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丝绸、瓷器、茶叶与中原的铁器,还有不少药材与布匹,都是西域稀缺的物品。山民们看着这些新奇的货物,眼中满是好奇与欢喜,纷纷围上来,用手势或半生的中原话与伙计们交流。
沈砚秋与林万春、各部落长老走到木案后坐下,商议开通仪式的流程。呼衍烈长老率先开口:“按山民的规矩,开通商道要祭拜山神,祈求路途平安,风调雨顺。咱们已备好牛羊祭品,就在坡顶的空地上举行祭拜仪式。”
“理应如此。”林万春点头赞同,“中原商队出行也讲究祭拜路神,今日两者结合,更显诚意。”
商议既定,祭拜仪式便在坡顶举行。沈砚秋与林万春并肩站在供桌前,供桌上摆着宰杀好的牛羊、干果、美酒与香烛。呼衍烈长老手持骨笛,吹奏起低沉古老的曲调,雪鹰部的族人跳起传统的祈福舞,舞步矫健,充满力量;林万春则让伙计们点燃香烛,捧着美酒,洒向大地,口中念着祈福的话语:“愿山神庇佑,商道畅通,往来平安,交易顺遂!”
沈砚秋拿起酒壶,将酒洒在山道上,目光坚定:“今日,天山新商道正式开通!愿此后中原与西域往来无间,山民与商队互惠互利,共守此路,共兴此业!”
话音落下,众人齐声欢呼,山民们的呼喊与商队的喝彩交织在一起,顺着山道传遍山谷。紧接着,沈砚秋亲手将一面绣着“丝路新途”的锦旗,插在迎客坡的最高处,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成为天山雪线上最醒目的标志。
祭拜仪式结束后,交易便在坡下的空地上展开。山民们拿着皮毛、草药、牛羊肉,与商队交换丝绸、瓷器、茶叶与铁器。一个雪鹰部的少年,用一张上好的狐皮换了一匹彩色的绸缎,兴奋地举着绸缎跑向母亲;巴图部的族老则用几袋草药,换了一把锋利的铁斧,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罗衣带着妇人,用山民们的奶酪换了几匹麻布,打算用来缝制驿站的被褥。
顾长风则守在诊疗点,不时有商队伙计或山民前来咨询。一个商队伙计因长时间骑马,脚踝被磨破,顾长风拿出金疮药为他敷上,又用布条包扎好:“近日少走动,每日换药,几日便能痊愈。”一个山民的孩子得了风寒,咳嗽不止,顾长风便给他喂了些止咳汤药,叮嘱家长多给孩子喝温水,注意保暖。
沈砚秋穿梭在人群中,时而帮着调解交易的价格,时而询问商队的后续计划。林万春找到他,笑着说:“沈公子,此次带来的货物只是试探,若是销路好,不出半月,第二批商队便会赶来,带来更多的丝绸与瓷器,还会带来中原的种子与农具,教山民们耕种。”
“那真是太好了。”沈砚秋大喜,“我已让山民们腾出一片土地,正愁没有好的种子与农具。等商队的种子到了,咱们便教山民们种中原的粮食,日后粮草也能自给自足。”
两人正说着,阿罗憾快步走来,禀报说焉耆的商队也到了。众人立刻迎上去,只见焉耆商队的骆驼背上,驮着满满的葡萄酿、玉石与西域的香料,首领是个西域汉子,名叫买买提,见到沈砚秋,立刻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话行礼:“沈公子,恭喜商道开通!焉耆的商人都盼着这一天呢!”
焉耆商队的到来,让现场更加热闹。中原的丝绸瓷器与西域的玉石香料摆在一起,色彩斑斓;汉话与西域方言交织,虽有时听不懂,却丝毫不影响彼此交易的热情。孩子们围着骆驼嬉笑打闹,商队伙计与山民们席地而坐,分享着各自带来的食物,喝着葡萄酿与奶茶,欢声笑语洒满了迎客坡。
夕阳西下时,交易渐渐接近尾声。商队的货物大多已换成山民的皮毛与草药,山民们也都换到了心仪的中原物品。沈砚秋安排商队住进望商驿站,驿站内早已备好客房与热食,货仓也腾出位置,存放剩余的货物。
入夜后,迎客坡上燃起了熊熊篝火。山民们与商队伙计、护卫们围坐在篝火旁,烤着羊肉,喝着葡萄酿与青稞酒。鹰长空长老弹起了胡琴,罗衣带着妇人唱起了中原的歌谣,西域的商人则跳起了欢快的胡旋舞,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喜悦与满足。
沈砚秋与顾长风并肩坐在篝火旁,手中各端着一碗热奶茶。“你看,这样真好。”沈砚秋轻声说,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群,“没有盗匪袭扰,没有风雪阻隔,大家能坐在一起喝酒唱歌,公平交易。”
顾长风靠在他的肩头,笑着点头:“是啊,这就是咱们开拓商道的意义。等驿站群建起来,预警机制完善了,往来的商队会越来越多,这里会越来越热闹。以后,咱们还能在驿站里建学堂,教山民们识中原字,教商队说西域话,让大家真正融在一起。”
“我还要在每座驿站都设一个医疗点,让你教的那些学徒轮流值守。”沈砚秋握住他的手,指尖相扣,“再把药圃扩大,种上更多的草药,不仅能治伤治病,还能让山民们靠卖草药增收。”
篝火噼啪作响,驼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偶尔响起,那是商队的骆驼在驿站旁休憩时发出的声音。这清脆的驼铃声,曾是中原商人对西域的向往,曾是山民们对安稳生活的期盼,如今,它真切地响彻在天山雪线的每一寸土地上,见证着新商道的诞生,也预示着一个往来无间、互惠互利的新时代的到来。
次日清晨,首批商队准备继续前行,前往焉耆。沈砚秋与顾长风带着众人在坡下送别,林万春翻身下马,再次向沈砚秋道谢:“沈公子,多谢你开辟此路,为我们商队铺就了生财之道。第二批商队到来时,我定会带些中原的书籍与笔墨,送来给山民们的学堂。”
“林首领客气了。”沈砚秋递给他一面令牌,“凭着这面令牌,沿途的哨卡与驿站都会为商队提供帮助,若是遇到风雪或危险,可点燃烽烟,我们会立刻赶来支援。”
买买提也上前,递来几罐上好的葡萄酿:“沈公子,顾先生,这是焉耆最好的葡萄酿,送给你们。等商队从焉耆返回,我会带更多的香料与玉石,再来与大家交易。”
商队启程了,骆驼队沿着新开辟的山道缓缓前行,驼铃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天山的晨雾中。沈砚秋与顾长风站在迎客坡上,望着商队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转身。
“走吧,”顾长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咱们还要去黑风谷选址建驿站,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好。”沈砚秋点头,与他并肩走下迎客坡。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身后的“丝路新途”锦旗在风中飘扬,脚下的山道平坦宽阔,延伸向远方。他们知道,新商道的开通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他们,但只要彼此相依,与山民、商队同心协力,这条承载着希望的丝路新道,定会越来越畅通,越来越繁华,让清脆的驼铃声,永远回荡在天山雪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