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晨雾还未散尽，罗衣便已带着几个伙计清点即将运往汪古部的货物。绸缎、瓷器、铁器整齐地堆放在货仓旁，她拿着账本逐一核对，不时叮嘱伙计们：“这些青瓷瓶易碎，要用稻草仔细裹好；铁器要擦干净抹上油脂，防止生锈。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今日务必清点妥当。”
不远处，顾长风正与帖木儿的舅舅学习辨认草原草药，脚边的竹篮里已经放了不少野薄荷、沙棘枝。帖木儿的舅舅指着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用草原话说道：“这是‘白薇’，能治风湿，草原的老人冬天常用来煮水熏脚。”顾长风认真记下，伸手轻轻触摸叶片，点头道：“多谢老琴师指点，这草药在中原也有，没想到草原也盛产。”
沈砚秋则站在高坡上，与巴图鲁、阿勒坦商议商队路线。巴图鲁指着羊皮地图上的一条虚线：“从这里到汪古部，要经过一片盐碱地，那里地势低洼，若是下了雨就会泥泞难行，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另外，盐碱地附近常有孤狼出没，护卫要多加留意。”
沈砚秋点头，让秦十三在地图上做好标记：“多谢族长提醒，我会让阿罗憾多安排几个护卫，走在商队前后，确保安全。等这批货物送到汪古部，咱们再商议与西部的蔑儿乞部建立贸易往来。”
就在这时，秦十三的一个斥候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公子，秦头领让我来报，西北方向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穿着牧民的衣服，却鬼鬼祟祟地在货仓后方徘徊，还在附近的草丛里埋了东西！”
众人脸色骤变。沈砚秋立刻沉声道：“巴图鲁族长，麻烦你派几个牧民跟着斥候去确认情况；阿罗憾，带十个护卫封锁营地出入口，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秦十三呢？让他立刻回来见我！”
“我已经来了。”秦十三的声音从坡下传来，他快步走上前，神色凝重，“我刚才亲自去查看过了，那几个人见被斥候发现，已经往西北方向逃窜，身手很敏捷，不像是普通牧民。我在草丛里找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陶罐，陶罐上刻着一个黑色的沙粒图案——正是影沙盟的标记。沈砚秋接过陶罐，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还有几根引火用的麻线。
“是火药！”阿罗憾脸色一变，“他们想炸了货仓！这些影沙余孽，竟然追到草原上来了！”
顾长风也皱起眉头：“看来他们是不甘心在天山的失败，想在这里破坏咱们的商道，报复咱们。还好发现得早，若是真的炸了货仓，不仅货物损失惨重，还会伤到营地的人。”
巴图鲁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怒道：“这些恶人，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沈首领，我立刻召集克烈部的牧民，和你们一起追捕这些余孽！他们跑不远，西北方向是片矮树林，很容易藏人！”
“不可鲁莽。”沈砚秋按住他的手臂，冷静分析，“咱们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是不是还有同伙潜伏在附近。若是贸然追击，恐中埋伏。秦十三，你再带两个斥候，悄悄跟踪他们的踪迹，摸清他们的藏身之处和人数；阿罗憾，留下五个护卫看守营地和货物，再带十五个护卫，随我去接应秦十三；顾长风，你留在营地，带着学徒和罗衣整理医疗物资，若是有人受伤，也好及时救治；巴图鲁族长，麻烦你派牧民在营地外围巡逻，防止有其他余孽趁机偷袭。”
众人立刻按吩咐行动。秦十三带着斥候消失在西北的晨雾中；阿罗憾快速点齐护卫，备好弓箭和弯刀；顾长风则回到医帐，将金疮药、止血布等物资打包，交给罗衣保管：“营地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若是有异常情况，就点燃烽烟，我们会立刻回来。”
罗衣点头，神色坚定：“你放心去吧，我会守好营地，看好货物和伙计们。”
沈砚秋翻身上马，与阿罗憾带着护卫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草原的晨雾渐渐散去，地面上留下清晰的马蹄印和脚印，显然那些人逃窜得十分匆忙。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片矮树林，树木虽不高大，却枝繁叶茂，极易隐藏。
秦十三的斥候早已在树林外等候，见沈砚秋到来，立刻上前禀报：“公子，秦头领已经进去探查了，里面藏着八个人，都带着兵器和火药，看样子是想等咱们放松警惕，再回来偷袭营地。”
沈砚秋眼神一沉，对阿罗憾道：“你带五个护卫从左侧绕过去，堵住他们的退路；我带五个护卫从正面进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剩下的五个护卫在树林外警戒，防止有人突围。”
阿罗憾领命，带着护卫悄悄绕到树林左侧；沈砚秋则举起弯刀，对着身后的护卫道：“小心行事，尽量留活口，好问出他们的目的和其他同伙的下落。”
说完，他率先策马冲入树林。树林里立刻传来惊喝声，几个穿着牧民服饰的人从树后窜出，手持弯刀和弓箭，朝着沈砚秋射来。沈砚秋侧身躲过箭矢，挥刀砍断迎面而来的弯刀，护卫们也纷纷冲上前，与影沙余孽缠斗在一起。
这些余孽虽人数不多，却个个身手矫健，显然都是经过训练的死士。一个余孽见正面不敌，竟从怀中掏出一个火药罐，点燃引火绳，朝着沈砚秋扔来。“小心！”秦十三从树后冲出，挥刀将火药罐劈落在地，火药罐在地上炸开，泥土飞溅，两人都被震得后退几步。
沈砚秋趁机上前，一脚将那余孽踹倒在地，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你们还有多少同伙？潜伏在草原上的目的是什么？”
那余孽却咧嘴一笑，猛地咬向口中的毒药，瞬间七窍流血，气绝身亡。秦十三见状，沉声道：“这些人都是死士，看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破坏的，想从他们口中问出消息恐怕很难。”
此时，树林左侧传来打斗声，阿罗憾的声音响起：“公子，他们想从左侧突围，已经被我们拦住了！”
沈砚秋立刻带着护卫赶过去，只见阿罗憾正与三个余孽缠斗，其中一个余孽手中还抱着一个大火药罐，看样子是想同归于尽。顾长风曾说过，火药遇火即爆，若是被他点燃，整个树林都可能被炸平。
“不能让他点燃火药！”沈砚秋大喝一声，拉弓搭箭，瞄准那余孽的手腕。箭矢精准射出，正中余孽的手腕，火药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阿罗憾趁机上前，一刀将那余孽制服，反手绑了起来。
剩下的两个余孽见大势已去，还想反抗，却被护卫们团团围住，不多时便被制服。秦十三仔细搜查了树林，确认没有其他余孽后，才松了口气：“公子，一共抓住三个活口，其余五个都自尽了。”
沈砚秋走到被绑的余孽面前，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们：“我再问你们一次，影沙盟在草原还有多少人？你们的目标除了货仓，还有什么？”
三个余孽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决绝。阿罗憾见状，皱眉道：“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不说了，不如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不可。”沈砚秋摇头，“留着他们还有用，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套出消息。先把他们带回营地，严加看管，等会儿我亲自审讯。”
众人押着余孽，朝着营地返回。此时已是正午，草原上的阳光炽烈，顾长风和罗衣早已在营地门口等候，见他们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顾长风快步上前，查看沈砚秋和阿罗憾的身上：“有没有受伤？刚才远远看到树林方向有动静，担心你们出事。”
“放心，我们都没事。”沈砚秋笑了笑，指了指被押着的余孽，“抓住三个活口，就是不肯开口。你先让人给他们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藏毒药，再关进临时搭建的囚帐里。”
顾长风点头，让学徒上前搜查余孽的身上，果然从他们的衣领里搜出了藏着的毒药，立刻没收。罗衣则安排伙计们加固货仓，在货仓周围增加了护卫值守，又让人将营地的木栅栏再扎厚些，防止再有意外发生。
午后，沈砚秋带着秦十三去囚帐审讯。他没有动刑，只是将那罐火药放在余孽面前，缓缓道：“你们在天山的据点已经被我们铲除，首领也已授首，影沙盟大势已去，何必还要为它卖命？只要你们说出草原上的同伙和下一步的计划，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给你们足够的盘缠，让你们远走他乡。”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余孽眼神闪烁了一下，却还是咬着牙不说话。秦十三见状，冷声道：“你们以为不说就能保住同伙？我们已经在你们逃窜的路上找到了你们的脚印，顺着脚印就能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到时候不仅你们会死，你们的同伙也会被一网打尽，何必呢？”
这话显然击中了那年轻余孽的软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抬头看向沈砚秋：“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我们说了，你就放了我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砚秋点头，“我沈砚秋从不食言。”
那年轻余孽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们在草原上还有十个同伙，藏在蔑儿乞部的边境附近，准备等你们的商队深入草原后，再半路伏击，抢走货物，烧毁商道。这次我们来，就是想先炸了你们的货仓，打乱你们的计划。”
沈砚秋心中一凛，又问道：“你们的同伙都有什么武器？头领是谁？”
“头领是以前影沙盟的小旗主，叫黑砂，手里有二十多把弯刀，还有五罐火药。”年轻余孽低着头，继续说道，“他们藏在一片废弃的牧民毡帐里，等着我们的消息。若是我们今日没回去，他们可能会提前行动。”
秦十三立刻起身：“公子，我现在就带护卫去蔑儿乞部边境，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砚秋摇头：“不可急着行动。咱们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贸然前往可能会打草惊蛇。而且蔑儿乞部与咱们还未建立联系，若是在他们的边境动手，恐引起误会。你先带两个斥候，悄悄去探查情况，确认他们的藏身之处后，再回来商议对策。”
秦十三领命，立刻带着斥候出发。沈砚秋将另外两个余孽交给阿罗憾看管，叮嘱道：“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自尽，也别让他们接触外人。等秦十三探查回来，咱们再做处置。”
夕阳西下时，罗衣匆匆来到沈砚秋的毡帐，神色焦急地禀报道：“公子，不好了！刚才清点货物时，发现少了三匹云锦和两箱瓷器，还有几个装着茶叶的袋子被划破了，里面的茶叶撒了一地！看样子是早上那些余孽在货仓旁徘徊时偷偷拿走的！”
沈砚秋脸色一变：“他们拿这些东西做什么？云锦和瓷器都是贵重物品，携带不便，难道是想用来贿赂蔑儿乞部的人？”
顾长风恰好走进来，闻言道：“很有可能。蔑儿乞部与克烈部、乃蛮部不和，若是影沙余孽用这些中原货物贿赂他们，借他们的地盘藏身，甚至联手对付咱们，那就麻烦了。”
巴图鲁此时也闻讯赶来，得知货物被盗，气得怒道：“这些可恶的东西！我这就带克烈部的牧民去附近搜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偷走的货物找回来！”
“族长稍安勿躁。”沈砚秋冷静道，“现在去搜查已经晚了，他们恐怕早就把货物送走了。当务之急，是等秦十三的消息，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一举将他们铲除，不然等他们与蔑儿乞部勾结，就更难对付了。”
他顿了顿，又道：“罗衣，你再仔细清点一遍货物，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损失，同时把剩下的货物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派双倍的护卫看守；阿罗憾，加强营地的夜间警戒，每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用篝火把营地围起来，防止有人夜袭；巴图鲁族长，麻烦你派牧民在营地外围十里内巡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回报。”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营地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护卫们手持兵器来回巡逻，篝火燃得比往日更旺，火光将营地照得如同白昼；牧民们骑着马，在营地外围穿梭，马蹄声在寂静的草原上格外清晰。
顾长风走进沈砚秋的毡帐，见他正对着羊皮地图沉思，便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别太担心，秦十三办事稳妥，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而且咱们有巴图鲁和牧民们帮忙，就算影沙余孽有动作，咱们也能应对。”
沈砚秋抬头，看着顾长风温柔的眼神，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我不是担心应对不了，只是怕他们破坏商道，影响与草原各部的贸易。咱们好不容易在草原站稳脚跟，若是出了差错，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不会的。”顾长风笑着摇头，“从天山到草原，咱们经历了那么多风浪，暴风雪、雪崩、影沙盟的伏击都没难倒咱们，这点余孽更不算什么。等清除了他们，草原商道只会更安稳，咱们的贸易也会做得更好。”
夜色渐深，草原上的风渐渐变凉。秦十三还未回来，沈砚秋与顾长风一同站在了望台上，望着西北方向的夜空。篝火的光芒映在他们脸上，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坚定。
“不管影沙余孽有什么阴谋，咱们都能粉碎他们。”沈砚秋轻声道，“这条草原商道，是咱们和山民、牧民们一起开辟的，绝不能让他们毁了。”
顾长风点头，握紧他的手：“没错，咱们一起守护它。等这件事过去，咱们就建医疗站、建驿站，让驼铃声永远响彻这片草原。”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沈砚秋与顾长风对视一眼，心中一紧——是秦十三回来了，不知道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