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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峰这头刚把老爹和陈百万安顿稳当,那“磐石小队”三人也领了差事,欢天喜地熟悉新环境去了。可他自个儿心里头,却不踏实。

为啥?就为那张从天工阁拍卖会咬牙拍下来的神秘旧地图,还有回来路上被那什么“幽冥宗”的探子跟梢的邪乎事。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总觉得透着古怪,尤其还牵扯到自己脑门上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印记,以及那位高深莫测的阿阮师姐。他琢磨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不,是独愁愁不如众愁愁,得找长辈们说道说道,万一真捅出大篓子,好歹有人帮着扛不是?

这么一想,他脚底抹油,又溜达到了师父守拙道人的静室外。

“师父!师父!开门呐!徒弟有要紧事禀报!”陈峰扯开嗓子,把门板拍得山响,震得屋檐下的鸟儿都扑棱棱飞走了。

静室里,守拙道人正美滋滋地挥着他的新宠——“静心凝神”拂尘,对着空气左一下右一下地比划,享受那冰蚕丝带来的清凉微风,感觉自己仙气儿都快溢出来了。被这通催命似的拍门声打断,他没好气地拉开门,瞪着眼:“嚎什么嚎!火烧屁股了?还是又缺灵石了?还是你那宝贝木头疙瘩阿木又乱啃东西了?”

“不是不是!师父,是正事!天大的正事!”陈峰赶紧挤进门,反手把门关严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关于师姐的,还有…我这次出去,买了张古里古怪的旧地图,回来路上还让人给盯梢了!来者不善啊!”

一听涉及“师姐祖宗”(往往意味着宗门核心秘密或潜在危机)和“被人盯上”(直接等同于即将到来的麻烦、战斗、破坏,以及最可怕的——需要大把灵石进行防御、赔偿、善后),守拙道人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再也顾不得心疼那想象中的损失,神色一凛,当机立断:“走!此地说话不便,去你师姐那儿!”

这宗门里,真遇到拿不准的大事,还得靠那位活祖宗掌眼。

师徒二人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阿阮那处清幽的小院。

院内,阿阮正对着一盘刚出炉、做成花瓣形状、晶莹剔透还冒着丝丝凉气与甜香的灵花糕“深入研究”,似乎在权衡先从哪一朵下口更能品味其妙处。见这师徒俩一前一后赶来,尤其是守拙老道那一张脸,跟被抽走了灵魂似的,活脱脱一个苦瓜,那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破财了,肉疼得很呢!

阿阮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库房里的灵石又自己长腿跑了?”

陈峰先是屁颠屁颠地将升级后灵智大涨、实力稳稳停留在金丹后期水准的阿木唤至身边,示意它如同门神般牢牢守在院外,确保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偷听,这才凑到阿阮和守拙近前,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里取出那张古老的兽皮残图,那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残图刚一现世,暴露在空气中,其上那些用暗红色诡异颜料绘制的、扭曲盘绕如同活物的线条,以及中央那个怎么看怎么邪门的巨大眼状图案,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洪荒时代的苍茫、古老气息,还隐隐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异感。

“师父,师姐,你们看,就是这东西惹的祸。”陈峰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在人声鼎沸的天工阁拍卖会上,与这张破旧残图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强烈心血来潮;识海里的量天尺如何跟打了鸡血似的异常兴奋,拼了老命怂恿他必须买下;以及归途中如何先是被一伙没眼力劲的蠢贼埋伏(已被反杀为民除害),后又如何被一个藏头露尾、功法诡异、自称“幽冥宗”的探子追踪,对方口中还提到了“残图”和“圣印”等古怪词句,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

尤其是说到在静禅寺借宿,量天尺吸收了大量精纯佛力后突然开口说话那段,守拙道人惊得差点直接从石凳上滑下去!

“什么?!等等!”守拙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陈峰腰间,指尖都在哆嗦,“那…那破尺子?!它会说话了?!还…还性格活泼?!话多?!你确定你没被太阳晒晕头说胡话?!”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量天尺虽然是宗门代代相传的老物件,有些测灵脉、辨吉凶的神异,但本质上就是个工具家伙,顶多有点微弱的灵性反应,跟“说话”、“性格”这些词压根不沾边啊!

仿佛就是为了专门打他脸似的,陈峰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别在他腰间的量天尺就“嗡”地一声清鸣,自动脱离,悬浮到半空中,尺身流光溢彩,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此刻如同活过来般缓缓流转。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得意洋洋、又显得有点稚嫩清脆的声音,直接在院内三人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

“喂喂喂!对面那个老道头!说谁破尺子呢!没大没小!本尺如今灵慧大开,贯通古今,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好吗!小主人,快,快告诉他们!我是如何英明神武、火眼金睛地提前发现那伙歹人踪迹,又是如何睿智非凡、气势磅礴地逼问那个幽冥宗小喽啰的!快快快!” 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急于表现、等待夸奖、又臭屁十足的小话痨。

守拙道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在空中嘚瑟地来回晃悠、喋喋不休的尺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指着它,哆嗦了半天,最终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对着陈峰嚎道:“你…你小子!你到底给它喂了什么金山银山进去?!啊?!这灵智开得…开得也忒离谱了!这么个话痨法,得浪费多少灵气才能供养得起啊!败家子!真是败家子啊!”

陈峰:“…” 师父,您的关注点是不是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现在是讨论节省灵石的时候吗?!

然而,阿阮的注意力却始终聚焦在那张残图之上。她对量天尺会说话这事儿,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似乎并不太意外。她伸出那纤纤玉指,并未直接触碰残图,而是隔空细细感知着图上的每一道纹路,尤其是中央那枚令人心悸的眼状图案,以及那股奇异而古老的气息。她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

“幽冥宗…‘圣印’…”她轻声自语,眸光若有实质般扫过陈峰额间那若隐若现的暗金图腾,又落回残图上,沉吟道,“此图材质极为古老,非此界寻常兽皮。上面的这些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蕴含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属于上古神魔的印记之力,其源头,或许与你身上的‘圣印’同出一脉,但显得更为原始、混沌。它能引起量天尺和你的共鸣,绝非偶然。”

她抬起眼,目光投向那还在空中试图摆造型的量天尺,问道:“你既已开灵,生出意识,对此图,可有更清晰的感应?”

量天尺听到师姐祖宗问话,立刻收敛了几分嘚瑟,在空中规规矩矩地翻转了一圈,尺身光芒稳定下来,语气也变得稍微正经了些(虽然还是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回师姐祖宗的话(这称呼倒是学得飞快),此图给我的感觉非常非常奇特,就像是…嗯…既很亲切,像是回家了,又觉得很危险,像是家里藏着条会咬人的恶狗。上面的这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似乎是在指向某个很远很远、好像已经被所有人都忘了的地方。但是呢,我好像丢了很多很多以前的记忆,碎得像沙子一样,没办法把这些线全部串起来看懂。不过,我能肯定,百分百肯定!它和小主人额头上的那个漂亮花纹,还有…呃…和师姐祖宗您身上那种特别好闻的味道,好像都有那么一丢丢很远很远的联系。而且,它好像…不完整?缺了很大一块的样子?”

阿阮微微颔首,对量天尺这略显混乱但信息量不小的描述表示认可:“灵智初开,能感知到这些,已属难得。看来,这幽冥宗知晓的内情,远比我们为多。他们追杀于你,既为此图,也为你身上的‘圣印’。此事牵扯甚深,须得从长计议,谨慎行事。”

守拙道人在一旁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什么上古神魔印记、古老残图、幽冥宗追杀、圣印同源…每一个词在他听来,都自动翻译成了“麻烦”、“大麻烦”、“需要花很多很多灵石才能解决的天大大麻烦”!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心脏一阵阵抽搐,忍不住哀嚎出声:“唉哟喂!我的老天爷啊!所以说,你小子出去这一趟,不仅花了大把大把的灵石买这破…古图,还顺手买回来个天大的麻烦甩锅给宗门?!这…这残图你到底花了多少灵石拍的?后续追查线索是不是又要花灵石?防备那劳什子幽冥宗是不是还得加强宗门大阵?那都得是亮闪闪的灵石啊!我的灵石啊!”

他已经开始提前心疼那尚未花出去、但注定要像流水般消失的巨额开销了,脸皱得像颗苦瓜。

陈峰干笑两声,没敢报那能吓死人的实价,含糊其辞道:“师父,投资!眼光要放长远,这都是为了宗门未来的发展投资!说不定这图指向的是什么上古大能的宝藏或者失落洞府呢?那咱们不就发大了?”

“宝藏?”守拙道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两盏小油灯,但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得了吧!你小子少给我画大饼!通常这种听起来诱人的‘宝藏’,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坑!都得先填进去十倍、百倍的灵石当路费、当开门砖,最后能不能捞回本还不一定呢!我的灵石啊…我那可怜巴巴、还没捂热乎的灵石啊…” 他已经开始提前为那想象中的巨额花费默哀了。

阿阮被这对活宝师徒吵得有点头疼,尤其是守拙那没出息的哭穷声,她挥了挥纤手,如同驱赶苍蝇般打断他们:“好了,此事暂且到此。”

她先对陈峰吩咐道:“图,你先收好,藏严密些,非必要时刻,勿要轻易示于人前。量天尺既已开灵,便是你的造化,好生温养,日后或有大用。幽冥宗之事,暗中留意探查即可,彼在明,我在暗,暂不必自乱阵脚,徒增烦恼。”

然后,她眸光一转,落到那一脸肉痛、仿佛快要窒息过去的守拙道人身上,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至于你,守拙。”

守拙一个激灵,连忙挺直腰板,做恭敬聆听状。

“灵石该花之时,便不得吝啬。”阿阮的声音清清冷冷,却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守拙心上,“加强戒备,提升弟子实力,总好过事发突然,宗门被人打上门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你应当明白。到时,莫说灵石,只怕连山门都保不住。”

守拙道人顿时如遭雷击,蔫了下去,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嘟囔道:“师姐祖宗教训的是…花,该花…必须得花…弟子…弟子明白…” 那表情,痛苦万分,仿佛已经眼睁睁看到了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灵石,正长出一对对小翅膀,欢快地飞向远方,离他而去。

陈峰眼见气氛不对,赶紧一把收起那惹事的残图,又一把捞过还在空中试图插话刷存在感的量天尺,胡乱塞回怀里,然后拉起那位已经陷入“破产”幻想、魂不守舍的师父,对着阿阮师姐谄媚地笑了笑:“师姐您慢慢享用,弟子先告退!告退!”

说完,几乎是拖着失魂落魄的守拙道人,溜之大吉。

清幽的小院内,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淡淡的花香和甜点的气息。

阿阮却没有立刻继续享用她的灵花糕,她独自坐在软榻上,目光再次悠悠地落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向某个未知的远方。纤细白皙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细微声响。

那张残图上散发出的古老而邪异的气息,还有量天尺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某些被层层封印、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记忆碎片。

那些碎片模糊不清,光怪陆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它们,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第一百三十一 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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