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泉？万界生命的起点？”裴砚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血丝密布，像是濒死挣扎的凶兽。这些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东西，虚无缥缈，跟直接宣判苏九璃死刑有什么区别？
他身上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压得周围本就脆弱的空间都在嗡嗡作响。
“说点我能听懂的！”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顾清晏被他骇人的气势逼得退了半步，但迎上他那双绝望又疯狂的眼睛，她没有躲闪，反而上前一步，直视着他。
“或者，去我家。”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楚昭愣住了，连一直闭目调息，仿佛与世隔绝的沈砚秋也睁开了眼，投来探寻的目光。
“你家？”裴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我家。”顾清晏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那丝不确定与悠远的神往，此刻化为了某种决绝，“我的家乡，名为‘医道圣界’，是九天大世界中一个特殊的存在。那里不重杀伐，不修霸道，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从花草到修士，毕生追求的只有一件事——参悟生命法则，探寻医道本源。”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在众人眼前展开了一幅生机盎然的画卷。
“在医道圣界，最强的势力不是宗门，而是‘太医署’，统管天下医道资源与典籍。除此之外，还有由无数炼丹师组成的‘药师盟’，以及专精以毒攻毒、研究奇诡病症的‘毒经谷’。三足鼎立，共同构成了医道圣界的根基。”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是有骄傲，也像是有几分疏离。
“我父亲，是当今太医署的首座，世人称他……‘药王’。”
药王！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医道的极致，是站在生命法则顶点的男人！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救苏九璃，那此人绝对是希望最大的一个！
“不朽圣泉缥缈无踪，或许穷尽一生也难觅其踪迹。但医道圣界，是真实存在的。”顾清晏看着裴砚，一字一句道，“我父亲的医术，通神。只要他肯出手，九璃就一定有救！”
“带我去！”
裴砚几乎是吼出来的，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权衡。在苏九璃的生死面前，所有的困难和危险都显得微不足道。那双赤红的眼眸中，终于燃起了一缕名为“希望”的火光。
“从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要去一个大世界，谈何容易？”楚昭皱着眉，泼了一盆冷水，“我们现在连星图都没有，胡乱穿梭，只会迷失在无尽的虚空乱流里。”
“我有办法。”楚昭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属于魔教圣子的诡诈，“我魔教的暗子遍布诸天，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联系上附近的秘密据点，找到一条通往医道圣界外围的隐秘星路。”
“需要多久？”裴砚追问，每一息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楚昭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好，我们等！”裴砚当机立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砚秋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清越空灵，却带着一丝虚弱：“九璃姑娘的气息还在衰弱，我先用言灵之力为她加持一道‘生息’祝福，或可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说罢，他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凌空描摹出一个古朴的符文，缓缓印入苏九璃的眉心。那符文一闪而逝，苏九璃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润。
做完这一切，沈砚秋的脸色愈发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最磨人的。楚昭去联络暗子，顾清晏和沈砚秋抓紧时间疗伤，而裴砚则将所有心神，都沉入到了丹田气海之中。
那里，一缕散发着至高无上气息的金色气流，正桀骜不驯地盘踞着。
——裁决本源气运！
这是他从那惊天一击中，强行夺来的一丝战利品。
既是天大的机缘，也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裴砚能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深处那个猩红的印记，正与这缕气运遥相呼应，像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无时无刻不在暴露着他的位置。
“想靠它来追踪我？”裴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就先把它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他心中发了狠，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化作一张巨网，悍然朝着那缕裁决本源气运笼罩而去！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从气海炸开，席卷全身！那感觉，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经脉、骨骼、乃至灵魂！
那缕气运中蕴含的意志，是何等的高傲与霸道？岂容他一个“蝼蚁”染指？狂暴的能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试图将他撑爆。
裴砚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已渗出鲜血，但他不退反进，神念化作最锋利的刀，一次又一次地斩向那金色气流中的意志烙印。
斩碎，重组，再斩碎！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崩毁、神魂俱灭的下场。
然而，在炼化的过程中，裴砚惊骇地发现，那枚裁决印记非但没有随着他磨灭对方意志而削弱，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滋养，变得愈发清晰，愈发……活跃！
他仿佛能隔着无尽时空，感觉到一双冰冷、漠然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有趣……真是有趣的‘猎物’……”
一个宏大而冷漠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裴砚浑身一颤，但他眼中的疯狂之色却更浓了。
“老东西，你给老子等着！”
他不再试图祛除印记，而是反其道而行，将炼化的力量主动引导向那枚印记，用这属于裁决者的力量，来伪装自己！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你想标记我？那我就顶着你的标记，打上你的神殿！
五天后。
当裴砚从入定中醒来时，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那缕裁决本源气运已经被他初步炼化了七七八八，虽然体内的伤势因为这次豪赌而加重了几分，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找到了！”楚昭带着一身风尘仆仆之色，脸上却难掩兴奋，“在三百万里外的一颗废弃星辰上，有一个我教布置的古代传送阵，虽然有些破损，但修复一下，足以将我们送到医道圣界外围的‘青木星域’！”
“出发！”
裴砚一把横抱起苏九璃，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四人没有丝毫耽搁，乘坐一艘从储物法宝角落里翻出来的，破破烂烂的小型星舟，朝着那颗废弃星辰疾驰而去。
站在残破的传送阵前，裴砚最后回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里是神裔界所在的位置。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星河，眼底的恨意与杀机几乎要冻结星空。
今日之耻，今日之辱！
他日，必将驾临神殿，让那高高在上的裁决者，血债血偿！
“嗡——”
光芒亮起，空间扭曲，四人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
……
也不知在空间通道中穿行了多久，当刺目的光芒散去，一股清新、温润，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灵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河，一颗颗星辰散发着柔和的碧绿色光晕，宛如一块块上好的翡翠，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上。
这里，就是医道圣界外围的青木星域！
希望，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的压抑与疲惫，仿佛都在这浓郁的生命气息中被洗涤了不少。
“总算到了……”楚昭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顾清晏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望着这片熟悉的星空，近乡情怯，百感交集。她迫不及待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色的传讯玉简，那是她与家族的专属联络法器。
她将神念探入其中，脸上的期待与激动，却在下一秒，寸寸凝固。
玉简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随后，顾清晏的脸蛋“唰”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比裴砚怀里的苏九璃还要苍白。
“怎么了？”裴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顾清晏的手在颤抖，那枚玉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抬起头，双目失神，嘴唇哆嗦着，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绝望声音，喃喃道：
“不……不可能……”
“我父亲……”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好！我父亲……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