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自天际尽头传来的狂暴意志,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化作毁天灭地的雷霆轰然砸落。
恰恰相反,它以一种更为可怖,更为令人窒息的方式,在山谷上空缓缓凝聚!
光与影在扭曲,法则在哀鸣。
最终,万千光丝汇聚,一道模糊而威严的苍老身影凭空显化。他身披古朴的星纹长袍,面容被一团迷雾笼罩,看不真切,唯有一双仿佛洞穿了万古岁月的眸子,漠然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整个神裔界的法则都仿佛以他为中心,环绕其周身,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波动。
“轰!”
几乎是在这道身影凝聚成形的瞬间,裴砚体内那股即将冲破“话本境”壁垒,奔向全新“章回境”的能量洪流,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堤坝,被一股蛮横无匹的外力硬生生扼住,随即疯狂倒灌!
“噗——”
裴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突破,被强行中断!
狂暴的能量在体内肆虐,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神魂都在这股反噬之力下疯狂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警告!警告!高维信息干扰源锁定!】
【正在解析‘言灵’权限!解析进度1%……2%……】
脑海中,系统那刺目的血色警报,其源头赫然直指上空那道苍老身影!他竟在试图破解裴砚赖以生存的最大底牌!
“裴砚!”
沈砚秋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自身言灵之力催动到极致。一道柔和而坚韧的祝福光环,如最后的港湾,笼罩住裴砚摇摇欲坠的身躯,勉力梳理着他体内暴走的能量,阻止他被反噬之力彻底摧毁。
然而,那天空中的身影,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裴砚身上。
一块斑驳古老的石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掌心。石板上,镌刻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古老神文,每一个字符都散发着镇压万古的恐怖气息。
“外来者,裴砚。”
那声音不似从口中发出,而是与整个天地法则共振,化作煌煌天威,直接在众人灵魂深处响起。
“引动禁忌历史,亵渎沉睡神灵,擅以言灵之术,扰乱神裔界万古秩序!”
“罪,不容赦!”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裴砚的神魂之上,让他本就重创的身体剧烈一颤,唇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
这便是……守护者吗?
仅仅是一道意志化身,便有如此神威!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那双漠然的眸子,缓缓从裴砚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后的苏九璃身上。
“谕令二。”
冰冷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比刚才的审判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决绝。
“交出神裔罪血,苏九璃!”
“其身负不详,乃动乱之源,当由守护神殿亲自押解,以无上神火,净化其血脉,以正视听!”
“神裔罪血”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苏九璃耳边轰然炸响!
她本就因裴砚受伤而心神不稳的补天神光,在这一刻剧烈晃动,险些溃散。那张绝美的容颜上血色尽褪,娇躯抑制不住地轻颤,一双明亮的眼眸中,瞬间被痛苦、愤怒,以及一丝深藏的绝望所填满!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原来,这就是她的宿命吗?所谓的罪血,所谓的不详,所谓的动乱之源……
裴砚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猛地向前一步,将微微颤抖的苏九璃挡在了自己身后。他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抹近乎疯狂的讥诮与冷笑。
“好一个‘罪不容赦’,好一个‘神裔罪血’!”
他的声音因伤势而有些沙哑,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
“敢问长老,何为神灵?何为秩序?”
“是高高在上,漠视苍生,将一切未知与变革打为禁忌,便可称之为神?还是将血脉分出三六九等,肆意定义他人的命运与生死,便称之为秩序?”
“若这就是你们守护的秩序,那这秩序,不要也罢!”
此言一出,连沈砚秋和顾清晏都变了脸色。
裴砚这番话,无异于当面指着守护者的鼻子,全盘否定了神裔界万古以来的根基!
“放肆!”
守护者长老似乎被裴砚的言辞所激怒,周身法则波动骤然狂暴。他手中的神谕石板光芒大放,一股不再是物理层面,而是专门针对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泰山,轰然碾向裴砚!
他要让这个胆敢质疑神灵与秩序的蝼蚁,跪下!让他从灵魂深处,体会到什么是不可违逆的天威!
裴砚只觉得神魂一沉,仿佛被亿万星辰压顶,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缕若有似无的异香,随风飘散。
顾清晏站在一旁,俏脸平静,唯有那藏于袖中的指尖,轻轻一弹。无色无味的奇毒,已然化作最微小的粒子,悄无声息地附着向守护者长老体表那层由法则构成的神力屏障,试图对其进行干扰与侵蚀。
哪怕只是片刻,也能为裴砚争取到喘息之机!
然而,她面对的,是此界权柄的化身!
“哼,米粒之珠。”
守护者长老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嗡!
他周身的神光只是微微一震,那足以毒杀寻常强者的奇毒,便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被蒸发、净化,消散于无形。
毒,无效!
紧接着,长老那双隐藏在迷雾后的眸子,杀机毕现。
他不再多言,只是并指如剑,朝着裴歪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灰白色的神光,从他指尖射出。
但这道神光出现的刹那,整个山谷的生机仿佛都被抽空了!花草瞬间枯萎,化作飞灰;空气中的灵气变得死寂;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一切色彩都在向着那纯粹的灰白退化。
那并非单纯的光,而是一缕纯粹的“终结”概念。
是万物凋零,生机断绝,一切存在都将归于虚无的“寂灭”法则!
这股力量,与之前巡逻队长的攻击,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言灵·圣光壁垒!”
沈砚秋尖叫出声,将所有祝福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在裴砚身前构建起一道厚重凝实的金色壁垒。那是她最强的防御手段,充满了神圣与守护的气息。
然而,没有用!
那道寂灭神光,以一种无视规则的姿态,触碰到了金色壁垒。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咔嚓……
圣光壁垒,这道由最纯粹的祝福之力构成的防御,就如同被滴上了浓酸的画卷,从接触点开始,迅速消融、瓦解、化为虚无。
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撑住!
寂灭神光余势不减,洞穿壁垒之后,快如闪电,直逼裴砚的眉心!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笼罩下来。
也就在这一刻,守护者长老那冰冷、漠然,如同宣读最终审判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
“冥顽不灵!”
“此乃曦和神座亲自降下的【灭灵神谕】,凭你也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