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刀的锋刃上,那一点幽暗光芒如黑洞般旋转,吞噬着裴砚周围所有的光与声,连同他的神魂一并要扯入无尽的深渊。
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真切,冰冷,带着铁锈与腐朽的味道,直冲天灵。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保命的选项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逃吗?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裴砚的眼神穿过那足以斩魂灭魄的刀锋,落在了远处那个因震惊而五官扭曲的老判官身上。
“关圣帝君……”
“亵渎……”
老判官尖利刺耳的叫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裴砚脑中的混沌!
他想起了初入鬼门关时,老判官对“兰若寺”三个字的忌惮;想起了聂小倩书魂出现时,那群鬼差的微妙反应;更想起了此刻,关羽书魂一角显露,便让这老判官如见鬼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这冥界,与其用蛮力去对抗那坚不可摧的法则,不如……去利用它!
他们排斥“生”,厌恶“情”,视一切阳间活物为异类。
那便给他们讲一个他们不得不听,不得不敬,属于“冥”,属于“秩序”的故事!
福至心灵,一念通达!
“住手!”
一声断喝,自裴砚口中发出。
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威严,硬生生让那下劈的鬼头刀,在距离他头顶三寸之处,凝滞了那么一瞬!
鬼差队长猩红的鬼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它没想到这区区生人,在它的法则威压之下,竟还能开口说话。
裴砚并未理会它的错愕,目光如炬,扫过周围那些面目狰狞的鬼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质问的凛然:“尔等既为冥府差役,当知‘赏善罚恶,捉鬼驱邪’乃是冥府天条!可知幽冥地府之中,有一位专斩妖邪、震慑鬼魅的冥府正神?!”
这番话掷地有声,竟让那些鬼差的动作都为之一僵。
不等那鬼差队长再次挥刀,裴砚已然朗声开讲,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穿透了鬼哭狼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鬼物的耳中:
“话说盛唐之时,终南山有一落第进士,豹头环眼,铁面虬鬓,其名——钟馗!”
“此人刚直不阿,才华横溢,本应状元及第,却因相貌丑陋,被奸臣谗言,帝王嫌弃!其人不堪受辱,一怒之下,头触殿阶而死,魂归地府!”
随着他的讲述,一股与这阴森鬼域格格不入,却又隐隐相合的浩然正气,混合着凛然无匹的煞威,从裴砚身上冲天而起!
那不是阳间的浩然气,而是以煞制煞,以恶惩恶的审判之威!
“玉帝感其忠烈,怜其才德,特敕封为‘天下都领五鬼、驱魔大神’,赐朱红官袍,赐降魔宝剑,遍行天下,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
最后四个字,裴砚几乎是吼出来的!
轰!
他身后的空间猛地扭曲,一道魁梧雄壮到极点的虚影,在浓郁的鬼气中强行凝聚成形!
那虚影头戴官帽,身着一身刺目如血的朱红色官袍,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满脸的虬髯如钢针般炸立,不怒自威!他一手持着一柄古朴的降魔宝剑,一手掐着法诀,仅仅是一个虚影,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属于更高位阶的冥府权柄神威,便如山崩海啸般席卷全场!
钟馗天师,书魂显化!
这股威压,与鬼差们阴冷、凶戾的煞气截然不同,它更加纯粹,更加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与敕令之意!
“啊!”“是、是钟馗天师!”“天师神威!快退!”
围攻苏九璃四女的鬼差们,仿佛被烙铁烫中的阴魂,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手中的勾魂索“哐当”落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动作中充满了源自本能的恐惧。
他们身上的鬼气,在这道朱袍虚影面前,就如同微风遇到了烈阳,根本无法抗衡!
四女压力骤减,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裴砚身后那尊威风凛凛的神明虚影,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这……这又是什么书魂?”顾清晏喃喃自语,她能感觉到,那虚影身上散发出的,是对所有阴邪之物的绝对克制力。
而直面这股威压的鬼差队长,感受最为真切!
它只觉得自己的魂体都在颤栗,仿佛遇到了天敌。那不是力量强弱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的碾压!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天然敬畏!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钟馗虚影身上散发出的,是比它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还要高级的冥府权柄!那是足以决定它们这些低阶鬼役生死的绝对权威!
“怎……怎么可能……”鬼差队长握着鬼头刀的手在剧烈颤抖,之前的嚣张与残忍荡然无存,只剩下骇然与不可置信。
裴砚双目神光湛湛,借助着身后钟馗书魂的无上威势,发动了“醒木断因果”境解锁的部分权能。
【言出法随】!
他目光如电,直刺鬼差队长,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天宪纶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法则之力!
“奉钟馗天师之名,敕令尔等!”
“此间生人,受吾庇护,并非奸邪!尔等不分青红皂白,滥用职权,已违天条!速速退避,不得滋扰!”
“若敢违令——”裴砚的声音陡然一寒,“天条不容!”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的钟馗书魂猛地睁开了那双铜铃般的环眼!
两道宛如实质的金色神光爆射而出!
“吼——!”
一声无形的怒吼,在所有鬼差的神魂深处炸响!那吼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魂体,震得它们魂体不稳,险些当场溃散!
钟馗虚影手中的降魔宝剑,遥遥指向鬼差队长,剑尖之上,一点诛邪神光吞吐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斩落!
鬼差队长浑身一僵,被那剑尖锁定,一种魂飞魄散的危机感将它彻底淹没。它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有任何异动,这柄传说中斩鬼无数的降魔宝剑,就会让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永不超生”!
不甘!屈辱!
它不甘心就这么被一个生人吓退,但面对这尊传说中的大神,它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我们……走!”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鬼差队长不甘地狂吼一声,猛地收回鬼头刀,转身化作一道黑烟,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弥漫的鬼雾之中。
其余鬼差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锁链,屁滚尿流地跟着遁走,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鬼差退去,钟馗的虚影也缓缓变淡,最终化作点点光华,重新融入了裴砚的体内。
裴砚身形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强行请动这等神明书魂,对心神的消耗远超想象。
“裴砚!”苏九璃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见他只是消耗过大,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小心!”楚昭却忽然一把拉住他,美眸中满是警惕,压低声音传音道:“我感觉到一股极其阴险强大的神念锁定了我们,不是刚才那些鬼差,也不是那个老判官……倒像是……魔道中某个潜伏在幽冥界的老怪物,它对你的‘书魂’,似乎很感兴趣!”
楚昭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之前那仓皇逃窜的老判官,竟去而复返。
他独自一人,从浓浓的鬼雾中走出,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惊恐和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肃穆与冰冷。
他的手中,多了一卷燃烧着幽绿色冥火的卷轴。
那卷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承载着一方天地的意志。
老判官一步步走近,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裴砚,声音沙哑而低沉,却清晰地传遍四野。
“生人裴砚,你在幽冥地界,擅自显化钟馗天师神影,已然惊动地府高层。”
他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卷轴之上,两个由幽冥法则凝聚而成的大字——“法旨”,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威严。
“十殿阎罗之‘平等王’座下,首席判官崔珏大人有令!”
老判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审判的意味,一字一顿地念道:
“命你!立刻!前往‘森罗殿’,接受质询!”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裴砚心底。
“这是崔判官的法旨,你,敢抗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