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的月色像泼翻的银酒,顺着廊檐淌进水里。黎童带着蛙人刚潜到望鱼台下方,忽然觉得水压骤增,耳膜嗡嗡作响。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暂停 —— 蛙人营的 “水纹诀” 最擅感知水流变化,此刻脚下的暗流正绕着八个方向打转,分明是奇门遁甲里的 “翻江阵”。
“统领,东南方的水有点黏!” 一名蛙人递来个琉璃镜,镜中映出的水下景象让黎童心头一沉:本该清澈的水域里,竟漂着丝丝缕缕的黑丝,像无数细蛇缠向他们的脚踝。这是 “水煞”,用尸油混合墨汁熬制的邪物,沾到皮肤就会发痒溃烂,在水里更是难缠。
岸上的昭华公主正踮脚往水里看,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罗盘 —— 这是她偷偷从父皇书房拿的,上面刻着奇门九宫。忽然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打转,指向 “惊门” 位,她脸色一白:“不好!黎统领他们闯进死门了!”
赵衡刚要下水,被念雪拉住:“等等,你看水面!” 只见望鱼台周围的水面突然鼓起一个个小泡,像沸水似的翻腾,偶尔有黑丝浮上来,一碰到月光就化成白烟。
“是‘腐骨水’!” 念雪认出这毒水的特性,“遇光则化,所以阵眼才藏在湖心亭的灯笼里 —— 用火光引毒,再借水流困住他们!”
昭华公主突然扯掉发间的珍珠,狠狠往湖心亭扔去。珍珠划过一道银弧,“咚” 地撞在灯笼架上。这一下正好撞中机关,灯笼 “唰” 地展开,露出里面卷着的黄符 —— 果然是引火符!可没等众人松气,水下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水波像被巨手掀起,蛙人一个个被浪头拍得浮出水面。
黎童是最后一个冒头的,他左臂缠着黑丝,显然沾了水煞,却死死咬着牙,手里还攥着个湿透的油布包 —— 正是叛军名册。“公主!快…… 快用火箭射湖心亭!” 他的声音带着水泡的杂音,左臂已泛起红肿。
昭华公主想也没想,夺过赵衡手里的弓,抽出三支火箭搭弦。她平日在御花园练过骑射,此刻却手都在抖 —— 既要射中灯笼里的引火符,又不能伤到水下的人。黎童在水里看得清楚,突然猛地扎进水中,用身体挡住涌向昭华方向的水煞,大喊:“瞄准灯笼顶的铜钩!”
那铜钩是 “景门” 的阵眼机关,也是引火符的燃点。昭华公主闭了闭眼,想起小时候父皇教她 “射者,仁也,必正己而后发”,猛地睁眼松手。三支火箭拖着火星掠过水面,正中铜钩!
“轰!” 引火符遇热炸开,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湖面。水下的黑丝遇火簌簌作响,竟像活物般蜷缩起来。黎童趁机带着蛙人往岸边游,刚要抓住昭华递来的绳索,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 是水煞聚成的黑手,正往深水里拖他!
“不好!是阵眼没除干净!” 赵衡挥剑斩断绳索,剑锋划开水面时,黎童已被拖下去半尺。昭华公主突然解下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是暖玉所制,刻着 “镇水” 二字,是她满月时父皇赐的。她想也没想就跳进水里,玉佩刚碰到水面,那些黑丝竟像见了克星般退去。
黎童趁机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在水里对视的瞬间,都忘了呼吸。昭华公主的发簪掉了,长发在水里散开,像朵白荷花;黎童左臂的红肿蹭到她衣袖,她却没躲,反而拽着他往岸上游。
“你疯了!” 黎童在她耳边低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公主金枝玉叶,怎可……”
“啰嗦!” 昭华公主瞪他一眼,水里的声音闷闷的,却透着股倔劲,“本公主的人,凭什么让水煞欺负?”
等两人扑腾上岸,昭华公主才发现自己抓着黎童的手一直没松。他的掌心全是茧子,磨得她手心发烫。黎童也才注意到,她为了救自己,裙摆都被水煞蚀出了几个小洞,雪白的脚踝上还有道红痕。
“公主!” 黎童突然单膝跪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臂膀 —— 那里竟纹着只青色的蛙,是蛙人营的标记。“属下失态,愿领责罚。”
昭华公主脸一红,踢了踢他的膝盖:“罚你…… 罚你把名册送去军机处,再…… 再把这水煞的来历查清楚!” 她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把那块暖玉塞给他,“这个你戴着,防脏东西。”
黎童握着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发梢还滴着水,像刚从水里捞出的月光。突然觉得左臂的痒痛都轻了,反而手心烫得厉害。
水下的翻江阵已破,可赵衡望着黎童手里的玉佩,突然对念雪道:“你看,有人的心动了,比水煞还厉害。” 念雪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湖心亭那盏还在燃烧的灯笼上 —— 火光里,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黎童将名册交给亲兵,低头看了眼暖玉,突然往昭华公主的方向追去。他没看到,那盏灯笼的灰烬里,飘出张纸条,上面写着 “艮宫有异动”—— 艮宫属土,正是皇宫的方向。太液池的水渐渐平静,可更深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