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剑房的地心火在午夜翻涌成金红色的河。
李啸天的青布长衫已被汗水浸透成深褐色,他手中的铁钳夹着块人头大的“星辰铁”,在火浪中反复捶打。每一次锻造,都有火星溅落在中央的淬炼台上,那里躺着燕十三的锈刀,刀身的山河纹路正在贪婪地吸收着火焰的能量。
“淬刀分三步:炼魂、洗煞、认主。”李啸天的铁钳突然松开,星辰铁坠入火河,激起丈高的金浪,“寻常神兵只需前两步,但若想让锈刀完全觉醒,必须用认主之血。”他的目光落在燕十三的左臂,那里的旧疤正在发光。
燕十三的锈刀在淬炼台上轻轻震颤。刀身映出火河深处的黑影——无数把断剑在岩浆中沉浮,剑柄的铜箍上都刻着“镇北”二字,正是当年随镇北侯战死的亲兵兵器,被李啸天沉入地心火淬炼,化作滋养锈刀的灵物。
“炼魂,就是让锈刀吸收这些战魂的戾气。”李啸天的铁杖在火河边划出符文,金浪突然化作数十条火龙,缠绕在锈刀周围,“这些亲兵都是自愿殉葬的,他们的执念能让刀魂记住为何而战。”
石头的重剑突然发出嗡鸣。少年捧着镇魂木站在火河对岸,木头上的青光与火龙的红光产生共鸣,离魂印在他眉心彻底消散——镇魂木的灵气正顺着火光,净化他体内最后残留的虫卵。“赵叔,你看!我的蛊毒好像好了!”
老赵的药箱里滚出个青铜小鼎。鼎中盛放的“凝神散”在火浪中化作白雾,与火龙的戾气中和,形成道保护屏障:“小心点,地心火的煞气能焚尽神魂,就算有镇魂木也不能大意。”他的木杖指向火河中央,那里有块通体漆黑的礁石,“那是‘定魂石’,等下淬刀的关键。”
柳随风的软剑突然出鞘。银光在炼剑房的穹顶划出轨迹,将漏下来的火星挡在屏障外——那些火星落在地上,竟烧出串莲花形状的焦痕,显然是圣女在外面搞的鬼。“她还没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正在用忆魂蛊干扰地心火的纯度。”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红光暴涨。刀身挣脱火龙的缠绕,自行飞向定魂石,山河纹路在黑石上投射出完整的九州地图,昆仑的位置正在闪烁。李啸天的铁钳夹住星辰铁,在地图的指引下精准地砸向锈刀的七处要害:“这是‘七星锻打’,能让星辰铁的精元渗入刀身。”
火星溅落的瞬间,锈刀的铁锈开始层层剥落。暗金色的本体在火光中流淌着金属的光泽,那些被血手人屠腐蚀的痕迹、被情蛊毒液侵蚀的缺口,都在星辰铁的填补下渐渐愈合,露出底下更古老的纹路——那是比镇北侯时代更久远的印记,与九鼎的传说同源。
“第二步,洗煞。”李啸天的铁杖突然插入火河,金浪瞬间倒流,在定魂石周围形成漩涡,“锈刀饮过太多血腥,刀魂里藏着噬主的凶性,必须用地心火的至阳之气中和。”他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洒向漩涡,“这是镇北侯的心头血,当年特意留下的。”
心头血与金浪接触的刹那,整个炼剑房突然震动。锈刀在漩涡中剧烈旋转,刀身的暗金色渐渐转红,像是有鲜血在里面流动。燕十三的左臂旧疤突然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入火河,与镇北侯的心头血融为一体,在定魂石上凝成道血色符文——那是“镇”字的古篆写法。
“血脉共鸣了!”老赵的声音带着激动,青铜鼎在他手中嗡嗡作响,“侯爷果然是你的父亲!”
李乘风的声音从火河对岸传来。少年不知何时搬来了山庄的“淬火镜”,镜面反射着火河的金光,将锈刀的影子投射在穹顶,那些古老的纹路正在重组,形成九个模糊的鼎形:“爹!你看!是九鼎!”
李啸天的铁钳突然停住。他望着穹顶的鼎影,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镇北侯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九鼎的秘密,才被晋王和白莲教联手陷害。”他的铁杖指向最西边的鼎影,“那里藏着能颠覆王朝的力量,也是他们最想要的。”
柳随风的软剑突然指向炼剑房的石门。银光在门缝处炸开,挡住了支淬毒的银针——那是圣女的“追魂针”,能顺着人的气息追踪,显然她一直在外面窥视。“她想趁刀魂未稳时偷袭。”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从漩涡中飞出。红光穿透石门的刹那,外面传来圣女的闷哼声,显然被刀气所伤。“最后一步,认主。”李啸天的铁杖在定魂石上顿出火星,“用你的血,在刀柄上刻下名字,从此锈刀便与你生死与共。”
燕十三的左手握住刀柄。掌心的旧疤与刀身的血色符文产生共鸣,鲜血顺着指缝渗入木头,在“镇山河”三个字旁边,刻下“燕十三”三个字。字迹完成的瞬间,锈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红光冲天而起,穿透炼剑房的穹顶,在夜空中形成条赤龙虚影,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
“成了!”李乘风的声音带着激动,淬火镜中的鼎影突然清晰,昆仑的位置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九鼎就在昆仑的‘封禅台’!”
锈刀的红光渐渐平息。暗金色的刀身流淌着温润的光泽,那些古老的纹路与山河图碎片完全吻合,刀柄上的名字散发着淡淡的血光。燕十三握着它,能感觉到刀魂的悸动,仿佛有个古老的灵魂在与自己对话。
李啸天的铁杖突然指向火河深处。那里的岩浆正在冷却,露出块刻着“影阁”二字的玄铁——与柳随风软剑的材质完全相同。“当年影阁也参与了对镇北侯的围剿,柳少侠知道这件事吗?”
柳随风的软剑“哐当”落地。少年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从未听说过这段秘辛。老赵的药箱突然合上,青铜鼎的光芒变得黯淡:“影阁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
炼剑房外传来马蹄声。这次不是晋王的亲卫,而是影阁的传讯兵,正举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个“杀”字。柳随风捡起软剑,银光照亮他复杂的脸:“看来我得回影阁一趟了。”
燕十三的锈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红光在两人之间流动,像是在承诺着什么。“昆仑见。”
“昆仑见。”
传讯兵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李啸天望着燕十三手中的锈刀,突然老泪纵横:“镇北侯,你的遗愿,终于要实现了。”他从怀中掏出最后半块山河图碎片,与之前的拼合在一起,“七月初七,封禅台见。”
火河的金浪渐渐平息,露出底下的定魂石。石头的重剑突然指向石缝,那里卡着片龙鳞形状的金属,散发着与锈刀相同的气息——竟是九鼎的碎片,被地心火的力量从昆仑吸到了这里。
“看来九鼎也在等我们。”燕十三的锈刀挑起龙鳞,红光与金属碎片产生共鸣,“是时候出发了。”
炼剑房的石门缓缓打开,山风带着昆仑的寒意吹来。燕十三、石头、老赵的身影消失在晨曦中,李乘风站在淬火池边,重剑在他手中闪烁着青光——他决定留在山庄,守护好这份秘密,直到他们从昆仑回来。
而在遥远的昆仑山脉,封禅台的积雪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沉睡了千年的九鼎轮廓。晋王的铁骑、白莲教的教徒、影阁的杀手,都在向那里集结,等待着七月初七的到来,等待着锈刀镇山河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