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徐正阳跑到正跟蔡庆下象棋的高兴身边,凑到高兴耳边,小声汇报说:“王静静家的事情了了,刘强和白小茶进去了。”
“进去了?”
高兴把手里把玩的棋子放在棋盘上:“谁把他们送进去了?”
“借一步说话。”
徐正阳把高兴拉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道:“刘强和白小茶买通护士,想给王静静下药,让王静静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被麦穗逮了个现行。王静静也不是吃素的,发动她爹的老关系,要弄死他们。”
“芜湖!”
高兴吹了声口哨:“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不过也可以理解,他们都要弄死她了,她弄死他们也正常,并且还可以合法地弄死他们。”
“就是可怜王静静肚子里那俩闺女咯。”徐正阳道:“等她们长大了,爹要弄死妈,妈弄死了爹,你说俩孩子该恨谁?”
“恨个毛。”
高兴扔给徐正阳一根三五,自己也点了一根,然后道:“要不是现在月份太大,我估计王静静连俩孩子都不想要了。要是她俩随刘强的根儿,生下来也是俩坏种,养俩白眼狼出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嗯。”
徐正阳吐了个烟圈:“王静静跟麦穗说过,她考虑过把俩孩子生下来以后,要么把俩孩子送到福利院,要么送给别人养。”
“也是个心狠的。”
高兴感慨:“不过那俩孩子也是活该,谁让她们投错胎了呢。”
“刘强也是蠢。”
徐正阳掸了掸烟灰,道:“王静静老子是不在了,但毕竟才死了还不到一年。虽然人走茶凉是难免的,但还没凉透,刘强太心急了。”
“并且王静静她爹王黄浦恢复工作以后,一直就是负责郑法那一块的,刘强和白小茶落到他们手里,不管判几年,甭想活着出来。”
“王黄浦都死了,王静静现在也就是个小副科长,就她这个副科长,也是王黄浦死之前舍老脸替她求来的,除非有大际遇,否则王静静一个女的很难在官场混出头,人家用给她人情?”高兴问。
“老板,你没混过官场,你不懂。”
徐正阳道:“官场里面的人最无情,但也最虚伪。王黄浦王副区长毕竟在官场里面混了那么多年,为人也比较仗义,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帮他女儿解决一点事情,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正好还他人情。”
“普通老百姓想合法弄死仇人,太难太难了。”
“但是对官场中人来说,根本不叫个事儿。”
“尤其是在笆篱子里。”
“管教挑动别的犯人跟刘强打架,然后在制止打架过程中,不小心打死了刘强,最多担个管理责任,了不起也就写几份检查。”
“对当官的来说,帮王静静解决刘强是举手之劳而已,既能还王黄浦的人情,还能为自己博得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有道理。”
高兴拍拍徐正阳的肩膀:“当个保镖,浪费你这个人了。”
“嘿嘿。”
徐正阳憨憨道:“我就是在红墙里面见的多,听的也多,但是真让我去混官场,我可混不来的。那里面的人太脏了,为了往上爬用自己媳妇、女儿铺路的,多了去了,我可看不惯。”
“说明你还没有被大染缸给染黑。”
高兴又拍了拍徐正阳的肩膀,回到棋摊,继续跟蔡庆下棋。
其实高兴和蔡庆俩人都是臭棋篓子,棋品又不好,走一步悔三步是常有的事儿,因此一帮下棋老头都不跟他们玩儿,哪怕他们拿出华子和进口烟都不行。被嫌弃的俩人只好自己玩儿,棋也是越下越臭。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苏欣在麦穗的护卫下回来了。
“壮士。”
高兴站起身,俯视长得五大三粗的麦穗,道:“干得不错,爷有赏。说吧,你想要点儿什么?随便说,爷高兴,要什么都行。”
“你又欺负人家小姑娘。”
老板娘苏欣不乐意了:“麦穗是柔弱小女子,叫什么壮士。”
“你怕不是对柔弱二字有什么误解吧?”
高兴乐呵呵道:“有一拳打死一条七八十斤汉斯黑背的弱女子?”
“没什么想要的,能让我大吃一顿就行。”不懂得什么叫客气的麦穗说:“要求也不高,去和平饭店吃一顿吧,听说那里菜很好吃。”
正所谓水有源,树有根,麦穗的神力也不是天生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是绝对真理。给老板娘苏欣当女保镖之前,“柔弱女子”麦穗甚至没有吃过一顿真正意义的饱饭,到了苏欣身边才可以敞开肚皮吃饭。
“这要求还不高?”
蔡庆插嘴道:“我82年来的魔都,带的钱没多久就花完了,到处蹭吃蹭喝。有一天赶上有人在和平饭店办婚宴,我混进去了。”
“那家办了十四桌酒席,花了八百四,平均下来一桌六十块钱。”
“要知道那会儿,魔都还有不少人喊着36元万岁。”
所谓“36元万岁”,是指70年代普通工人待遇。
魔都青工新入厂要学徒三年,第一年工资17.84元\/月,第二年19.84元\/月,第三年21.84元\/月。满师后36元\/月,奖金5元。
因一直不加工资,民间有“36元万岁”一说。
还有更惨的,学徒三年满师后,第一年定级为一级技工,工资31元,第二年定为二级工,才能拿到36元工资。
直到79年全国工资普调才加了一级,技工三级,工资42元。
80年代初,工资陆陆续续上涨,但普通工人一个月拿三四十块钱很常见。一桌酒席顶得上普通工人一个半月工资,没多少人吃得起。
“酒席还加了菜,一份蚝油牛肉5块6,一碗肉片汤2块8毛8分钱,黄酒一瓶1块1毛8,桔子水一瓶2毛5。”
“都过去快十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徐正阳道。
“那是必须的。”
蔡庆闭上眼,仿佛在回味着什么:“那是我来魔都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临走还顺走了他们一包7毛钱的烟。”
“你汤姆真不是好东西。”
高兴笑骂:“还连吃带拿的,不怕被人发现啊?”
“哈哈。”
蔡庆大笑道:“婚宴是最好混的,娘家人以为我是婆家人,婆家人以为我是娘家人,往席上一坐,抄起筷子吃就是,没人管。”
“哪天你也带我蹭婚宴吃吃呗。”高兴道。
“没问题。”
蔡庆拍着胸脯道:“只要脸皮够厚,胆子够大,到哪都饿不着你。”
“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
高兴指着自己的鼻子:“刚好这两点儿,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