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电脑屏幕上,“暗世界”论坛的页面依旧漆黑猩红,但无论张夜和凯尔如何变换关键词搜索——“异常个体”、“超自然能力”、“基因突变”、“古老传承”——得到的要么是语焉不详的都市传说,要么是明显编造的骗局信息,要么就是权限不足无法访问的加密板块。
关于“异能者”的确切情报,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渺无踪迹。
凯尔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我们确实捅了个马蜂窝。A级任务的‘A’,恐怕不仅仅是指目标的身份地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以往罕见的凝重,甚至有一丝后怕。“我以前接的那些b级、c级任务,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张夜沉默地盯着屏幕,眼神深邃。暗网上的信息匮乏,反而印证了那个白衣男人的非同寻常。这个世界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浑。
但恐惧过后,一种更加冷静的分析逐渐占据上风。
“信息不对称,依旧在我们这边。”张夜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转过头,看向凯尔,目光锐利,“那个风男,他能察觉异常,能控风,速度很快,这没错。但他并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有什么能力,更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和计划。他昨晚的反应,更多是出于一种对‘异常’的本能警觉,而非明确的敌我识别。”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思路越来越清晰:“他再强,也是人,需要休息,需要保护目标。萨尔瓦多明晚的饭局是既定行程,不可能因为一次无法确定的‘异常感’就轻易取消,那反而会显得他心虚,影响他和北美商人的交易。这是我们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凯尔听着张夜的分析,眼中的凝重渐渐被职业性的锐利所取代。
他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你说得对。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接了这活,就没有回头路。关键是,怎么干?”
两人重新围到桌前,铺开餐厅的简易结构图(凯尔通过公开渠道和少量黑客手段获取的)和周边地形图。
“硬拼肯定不行,”凯尔指着图纸,“餐厅内部空间有限,一旦交火,我们陷入重围不说,还会波及无辜,特别是……”他顿了顿,没有提白静萱的名字,但意思很明显,“而且,我们缺乏重火力。我只有这个。”他撩开衣角,露出腰间一把极其紧凑、几乎像玩具一样的袖珍手枪,枪管细长像根略粗的筷子,显然威力有限,胜在隐蔽。
“这玩意儿,对付一两个没防备的保镖或许可以,对付那个风男?够呛。”
“下毒。”张夜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最隐蔽,最不易察觉。目标在用餐时警惕性会相对降低。只要毒药够猛,发作够快,我们甚至可以在他们毒发前就远离现场。”
凯尔眼睛一亮,但随即皱眉:“下毒是个技术活。毒源、下毒时机、如何确保只针对目标而不误伤他人……都需要精密计划。而且,餐厅的厨房管理严格,陌生人很难混进去。”
“毒源我来解决。”张夜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他没有解释,但凯尔立刻明白了,这恐怕又涉及到了张夜那神秘的“能力”。凯尔选择了信任,没有多问。
“下毒地点,最好在厨房,食物出锅到上桌的间隙。需要有人潜入厨房。”凯尔接话道,“我可以试试化妆混进去。至于确保只针对目标……‘海王星’厅是独立包厢,他们的菜品应该是单独准备的,这是机会。”
“那么,计划分两步。”张夜总结道,“第一,我提前潜入包厢,近距离监视,确认目标到场、菜品无误,并实时监控那个风男的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通知你中止行动。第二,你设法潜入后厨,在送往‘海王星’厅的特定菜品中下毒。”
“需要一种发作极快、症状剧烈且难以抢救的毒药。”凯尔补充道,“最好能制造出类似突发心脏病的假象,减少立即怀疑到投毒的可能。”
“可以。”张夜点头,“我负责准备毒药。你负责潜入和投毒。”
计划的大致框架就此敲定。剩下的就是细节填充和准备工作。两人都知道,这个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尤其是那个神秘的风男,就像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但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二天清晨, 行动准备正式开始。
凯尔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铝合金工具箱。里面并非武器或工具,而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假发、肤蜡、特殊胶水和其他张夜叫不出名字的易容道具。其专业程度让张夜大开眼界。
“每个顶尖的‘手艺人’,都有自己吃饭的家伙。”凯尔一边熟练地调配着肤蜡的颜色,一边对张夜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枪法、格斗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一张不起眼的脸,比什么都管用。”
张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只见凯尔先是用特殊的清洁剂彻底清洗了脸部和颈部,然后开始用肤蜡细致地填充和改变自己脸颊和下巴的轮廓,让原本棱角分明的线条变得圆润松弛。
他贴上薄薄的人工皮肤,掩盖住自己特有的肤色和细微疤痕,然后使用各种深浅不一的粉底和阴影粉,巧妙地塑造出眼袋、法令纹和双下巴的错觉;然后戴上一副略显油腻的假发,改变了发型和发色,最后粘上修剪得有些杂乱的胡茬,戴上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当凯尔最后换上一套略显臃肿、颜色暗淡的廉价西装,微微佝偻起背部时,站在张夜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精干锐利的北欧帅哥,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疲惫、平庸、甚至略带邋遢的中年意大利男人,眼神浑浊,动作也带着点慢吞吞的感觉。
张夜心中震撼不已。
这不仅仅是外形的改变,更是气质、体态乃至精神状态的彻底蜕变。凯尔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示了这手绝活,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两人之间的羁绊,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牢固。
“怎么样?像不像个在后厨混了半辈子、郁郁不得志的帮厨?”凯尔(现在是“中年男人”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意大利语含糊地说道,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低沉。
“无可挑剔。”张夜笑着,由衷地拍手赞叹。
接下来,张夜也开始了他的准备。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凯尔默契地没有打扰。
接下来,他要运用的是最近新探索出的能力——局部变化,是他对变化能力的开发而摸索出的副能力。他已经掌握了让身体局部变化的能力。
张夜先是拿出一个杯子,然后掏出一根针,迅速将自己的手腕扎伤,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不到一会儿,他的伤口就愈合了,显然是肉体再生能力的功劳。他拿起杯子,看了看杯中的血液。
这些血液,虽然仍然是红色的,但却已经不是人类的血液,而是——河豚。
河豚的血液中含有强大的毒素,其毒性是氰化钠的1000多倍。仅需极微量(约0.5-1毫克)就能致人死亡。中毒者首先会口唇、舌尖麻木,继而全身麻痹,最终因呼吸肌瘫痪而死亡。目前没有特效解毒药。
“这就是‘礼物’。”张夜将杯子递给凯尔,“小心保管,剧毒。”
凯尔郑重地接过,拿出一个针管将其吸出,并用特制的软质小袋装好,藏在了西装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速流逝。
傍晚时分,夕阳将那不勒斯湾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礁石之畔”餐厅华灯初上,坐落于一片礁石之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波涛轻抚海岸线的美景,环境极尽奢华。
张夜和凯尔提前出发,分头行动。凯尔绕到餐厅后方,寻找潜入后厨的机会。而张夜则变成了一只麻雀,来到餐厅正门街对面一栋老旧民居的屋顶。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餐厅入口。
他目光扫过,很快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白静萱、苏凝、楚芊芊、徐诺,还有另外三名女生和一位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女老师,一行八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餐厅正门。
她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和对美食的期待,与周围优雅的环境融为一体,丝毫不知危险近在咫尺。张夜的心微微收紧,强迫自己的目光从白静萱的身上移开,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上。
他静静等待着。不久,一辆黑色的豪华mpV在前后两辆护卫车的簇拥下,低调地滑到餐厅门口。车门打开,萨尔瓦多·卢西亚诺率先下车,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气势沉稳。紧接着下车的是那个穿着醒目的纯白色西装的男人——张夜暂且叫他“风男”,他一下车,目光就如鹰隼般扫过四周,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最后是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美国商人模样的中年白人男子。
三人在一群黑衣保镖的护卫下,快步走入餐厅,直接向着最隐蔽的“海王星”厅走去。
时机到了。屋顶上的张夜,身形悄然模糊,化作一只翅膀带有细微斑点、毫不起眼的果蝇,振动翅膀,悄无声息地飞过街道,从餐厅旋转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它灵活地避开侍者和顾客,沿着华丽的壁纸和吊灯飞向走廊深处的“海王星”厅。
包厢的门紧闭着,但门下方有通风的缝隙。张夜轻松钻入。包厢内装修极尽奢华,一张巨大的餐桌摆在中央,窗外是璀璨的海景。萨尔瓦多坐在主位,风男坐在他右侧稍靠后的位置,看似随意,实则封堵了最佳的进攻路线。北美商人坐在对面。几名保镖肃立在包厢角落和门口。
果蝇落在高高的窗帘褶皱阴影里,复眼锁定下方。
寒暄过后,谈话进入正题。
“……里奇先生,这次的量,比上次要增加百分之五十,而且,我们希望建立更稳定的供应渠道。”北美商人开门见山,他的英语带着清晰的美式口音。
萨尔瓦多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数量不是问题。价格,自然也要相应调整。我只是好奇,贵公司(话里用了‘pany’这个词)如此持续地、大量地需要这种‘特殊化学品’,究竟用在何处?这似乎超出了……常规研究的范畴。”
北美商人微微一笑,笑容却没什么温度:“萨尔瓦多先生,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互信和互利。采购用途属于商业机密,恕我无法透露。您只需要知道,我们的支付能力一如既往,而且,未来可能会有更大的需求。我们的母公司,‘莱茵国际’,在全球都有庞大的研发项目。”
莱茵国际!
果蝇形态的张夜,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都震动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正是从“普罗米修斯-7”文件上看到的母公司名称!那个涉及诡异生物项目的庞大跨国企业!它们竟然在这里,通过萨尔瓦多,大量采购神经毒品?!它们用这些毒品做什么?那个“普罗米修斯”项目,到底是什么?!
信息量巨大,让张夜心潮起伏。但他迅速压下震惊,强迫自己冷静。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萨尔瓦多,莱茵公司的秘密,只能暂时搁置。他继续监听。
萨尔瓦多似乎对答案并不意外,也无心深究,他更关心利益:“莱茵公司的信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要价格合适,一切好说。来,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谈话转向了更具体的价格、运输细节和支付方式。果蝇张夜仔细地听着,同时密切关注着风男的动向。风男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抬眼扫视一下包厢四周,眼神依旧锐利,但似乎并没有发现藏在窗帘褶皱里的果蝇。张夜极其小心地收敛着任何可能的精神波动或“异常”气息。
与此同时,餐厅后厨。
凯尔化妆成的中年帮厨,凭借着伪造的证件和一口流利的那不勒斯方言,以及恰到好处的卑微态度,竟然真的混了进来。他被分配做一些清洗蔬菜和传递盘子的杂活。厨房里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凯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很快确定了专门负责“海王星”厅菜品的高级厨师和传菜员。
他耐心等待着机会。终于,他看到主厨将一道精心烹制的、作为主菜的烤地中海鲈鱼装盘,淋上酱汁,由专门的传菜员端起,准备送往“海王星”厅。就在传菜员转身走向通道的瞬间,凯尔假装脚下打滑,一个踉跄,手中的一筐洗好的生菜叶看似无意地撒了出来,部分掉在了地上,也挡住了传菜员的去路。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凯尔慌慌张张地用地道方言道歉,笨拙地弯腰去捡。
传菜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低头看向地面,手中的托盘微微倾斜。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凯尔的手指如同鬼魅般在托盘下方拂过,一个蜡质胶囊已经被他用指尖的巧劲捏破,一些剧毒血液精准地浇洒在了鱼肉最厚、酱汁最浓的地方,瞬间渗透进去,了无痕迹。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凯尔继续笨拙地收拾着生菜,嘴里不停道歉。传菜员皱了皱眉,骂了一句“小心点,蠢货!”,然后端稳托盘,匆匆走向“海王星”厅。
凯尔看着传菜员远去的背影,慢慢直起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第一步,完成了。他需要尽快脱身,离开厨房。
海王星包厢内。
传菜员将精美的菜肴一道道送上。当那份香气四溢的烤鲈鱼被放在萨尔瓦多面前时,果蝇张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萨尔瓦多拿起刀叉,和北美商人谈笑着,准备开始享用。
毒饵,已经就位。杀戮,即将在推杯换盏间,无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