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漫入问渠斋，带着庭院槐叶的潮气。顾云深正蹲在沙发边，为沈砚辞更换臂上纱布。新拆的纱布带着消毒水味，与他身上檀香交织成奇异的气息。
他动作极轻，每一次揭开旧纱布都屏着呼吸。指尖触到肿起的肌肉时，沈砚辞还是忍不住皱眉，额角渗出细汗。
\"再忍忍，\"顾云深声音柔和如春风，棉签蘸着碘伏轻拭伤口，\"医生说今天换完药，明天就能拆纱布了。\"他抬眼认真道，\"但拆了也不能用力。\"
沈砚辞点头，目光却越过他肩头，落在茶几那几张摊开的图纸上——昨夜他们熬到深夜，雷纹拓印与玉玺残图已轮廓初现，只差《金刚经》正本里的关键夹页。
他下意识抬手想拿图纸，却因牵动伤处闷哼一声。
顾云深立刻察觉，自然地拿起图纸递过去：\"给。\"
\"李警官还没消息？\"沈砚辞指尖划过图纸纹路，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应该快了，\"顾云深收拾着药盒起身，\"他说早上会去古籍馆确认封存情况。\"话音刚落，手机骤然响起，屏幕上\"李警官\"的名字刺眼跳动。
顾云深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沉下：\"什么？古籍馆封存被破坏了？\"
沈砚辞猛地坐直：\"怎么回事？\"
\"保安发现特藏库房门锁被撬，\"顾云深挂断电话，指尖微颤，\"虽然善本没丢，但监控拍到了沈振海！他在找《金刚经》正本！\"
沈砚辞眼神一凛，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走。顾云深赶紧跟上，将定芯轴塞进他右口袋：\"手臂还没好，别冲动！\"
\"他已经露出獠牙了。\"沈砚辞声音冷如寒冰，晨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
古籍馆库房区域已被警戒线封锁。李警官铁青着脸递来监控截图：\"看，沈振海带着撬棍，旁边是旧货市场那个山羊胡。\"
照片中，沈振海帽檐低压，撬棍抵着防爆玻璃柜。柜门锁已坏，但玻璃扛住了攻击。\"他在门口留了纸条。\"李警官沉声道。
打印的纸条上，宋体字透出狠戾：\"中午十二点前，带定芯轴来城郊废弃印刷厂换《金刚经》下落。敢报警，就烧了问渠斋。\"
\"他在用问渠斋威胁我们。\"顾云深攥紧纸条，指节泛白。那里有爷爷毕生心血，有他即将修复完成的《天工开物》孤本。
沈砚辞摸出定芯轴，指尖捏得发白：\"他掐准了我们的软肋。\"
\"绝对不能去！\"李警官斩钉截铁，\"印刷厂地形复杂，肯定有埋伏！\"
\"不去，他真的会烧问渠斋。\"顾云深看向沈砚辞，眼中挣扎化为坚定，\"爷爷说过，这些古籍是文化的根，一根一页都不能断。\"
沈砚辞沉默片刻，语速飞快：\"你带一队便衣守住问渠斋，另一队去印刷厂外围布控。\"他转向顾云深，\"我们去见他，但不是送定芯轴——要引他现身，一网打尽。\"
顾云深会意点头，从工具包取出空木盒：\"带这个假装。真的...\"他拍拍胸口，\"我贴身藏着。\"
去印刷厂的路上，车厢凝重。沈砚辞手机突然收到匿名彩信——段晃动视频：问渠斋木门被泼满汽油，一个戴口罩的人手持打火机，镜头最后扫过院内晾晒的《天工开物》残卷。
\"他真安排了人！\"顾云深声音发紧。
沈砚辞眼神锐利，立刻发出预设消息：\"按计划行动，不惜代价保护问渠斋！\"他握住顾云深微凉的手，\"别怕，很快就能解决。\"
废弃印刷厂矗立在荒草丛中，锈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吱呀\"。厂房内空旷破败，巨大印刷机覆满灰尘，几缕阳光透过屋顶破洞投下斑驳光斑。
\"沈振海，滚出来！\"沈砚辞的声音在厂房激起回响。他右手垂在身侧，悄悄摸向腰间的防狼喷雾。
阴影中传来脚步声，沈振海提着汽油桶走出，嘴角挂着冷笑：\"还真敢来。\"他毒蛇般的目光扫过顾云深怀中的木盒，\"定芯轴带来了？\"
\"先告诉我们在哪，\"顾云深上前一步，\"让你的人离开问渠斋！\"
\"急什么？\"沈振海晃着汽油桶，\"先交定芯轴。至于问渠斋——\"他掏出打火机翻转，\"只要我按下去，那些宝贝就会变成焦炭！\"
山羊胡狞笑着上前，弹簧刀直指顾云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砚辞迅速侧身挡住顾云深，左臂因动作牵动伤口而剧痛，眼神却凌厉如刀：\"冲我来！\"他锐利目光扫过汽油桶上的加油站标签——这正是关键线索！
\"交不交？\"沈振海失去耐心，手机亮出倒计时，\"一分钟不到，我就让人点火！\"
顾云深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故作挣扎地伸手欲开木盒：\"定芯轴在里面...你说话算话...\"
沈振海眼中贪婪大盛，伸手欲抢！就在此时，厂外警笛骤响！
\"敢耍我？！\"沈振海狂怒，抓起汽油桶朝顾云深泼去！\"老子先烧死你们！\"
刺鼻汽油大部分被沈砚辞用身体挡住，仍有不少溅在顾云深衣角。沈砚辞左手不顾剧痛推开顾云深，右手闪电般掏出防狼喷雾，对准沈振海扭曲的脸按下！
\"啊——我的眼睛！\"沈振海惨叫，打火机落地。山羊胡欲扑上，被破窗而入的民警死死按住。
沈砚辞强忍左臂撕裂般的痛楚，拉起顾云深全力外冲。倒地的汽油桶汩汩流出残油，向打火机蜿蜒——千钧一发间，一道身影飞扑而至，用湿布捂住了蹿起的火苗。
跑出铁门，顾云深才发现衣角已被汽油浸透，而沈砚辞臂上纱布早被鲜血浸透。\"你的手臂！\"他声音发颤欲查看，却被沈砚辞拉住。
\"先去问渠斋！\"沈砚辞喘息急促，脸色因失血苍白，眼神却坚定。
赶到问渠斋时，李警官正守在门口，手里拿着没收的打火机：\"放心，我们的人更快。两个手下已控制，问渠斋安然无恙。\"
顾云深长舒一口气，走进院子，见晾晒的残卷在夕阳下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沈砚辞脱力靠上门框，左臂纱布完全染红——刚才的拉扯让伤口彻底崩裂。
\"快躺下换药！\"顾云深心疼地扶他进屋，动作比清晨更加轻柔，\"早上才叮嘱你别用力...\"
\"皮外伤，死不了。\"沈砚辞看着他发白的脸和颤抖的指尖，嘴角勾起淡笑，\"至少我们知道，沈振海狗急跳墙，破绽越多。\"他拿出手机，\"扑倒他时瞥见手机屏幕...有张《金刚经》正本内页的照片！背景像堆满杂物的地下室，可能是他藏身的老巢。\"
顾云深眼睛一亮：\"把特征告诉李警官，重点查城郊带地下室的废弃房产！\"
\"消息已发。\"沈砚辞靠上沙发垫，失血的疲惫阵阵袭来。但看着顾云深低头包扎时专注的侧脸，夕阳为他发顶镀上金晕，心底便涌起暖流，\"这次...多亏你反应快。\"
\"是我们一起做到的。\"顾云深抬头，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信任，\"你护着我，挡住危险。我也要护好定芯轴，护好问渠斋...\"他目光落在沈砚辞苍白脸上，\"更要护着你。\"
沈砚辞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关切，忽然觉得臂上疼痛微不足道。他伸出右手，轻轻碰了碰顾云深汗湿的发梢：\"好。以后，我们一起守护...所有值得的。\"
暮色四合时，李警官发来消息：根据恢复的照片和加油站记录，锁定了沈振海在城郊的隐蔽地下室——那是沈家破产时他偷偷保留的秘密据点。\"侦查确认地下室有灯光和人迹！《金刚经》正本应该就在那里！\"
顾云深与沈砚辞对视，眼中是同样的坚定。\"明天就去。\"沈砚辞忍痛坐直，决心炽烈，\"这次，一定要拿到正本，把他彻底绳之以法！\"
顾云深用力点头，小心取出定芯轴，与玉玺残图、雷纹拓印并排摆开。
月光透过窗棂，顾柔笼罩这些承载过往的物件，也流淌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沈振海露出獠牙，挥舞火焰，却未能斩断他们牢不可破的羁绊。这场较量，反让守护历史与彼此的心意更加坚韧。
夜深了，问渠斋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顾云深轻靠沈砚辞未伤的右肩，两人细看侦查员传回的地下室照片与草图，低声推敲明日行动。修复室里，檀香与药味在空气中交织成顾暖的屏障，将外界危险隔绝。
\"明天...会顺利吗？\"顾云深轻声问，指尖轻触纱布边缘。
\"会的。\"沈砚辞毫不犹豫，更紧地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目光投向深沉夜色，\"因为，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