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山林里的风好像也停了,只剩下一种让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林默透过望远镜,死死盯着山谷底下那片黑黢黢的建筑轮廓。
刚才那一下通讯器的震动,像根针似的扎了他一下,随即又没了动静。乌鸦社这帮人,永远这么神神叨叨,给的提示比谜语还难猜。
但他心里清楚,没时间琢磨这个了。
观测站突然增强的安保,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我们知道外面有人,而且我们准备动手了。
“哥……”林晓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带着压不住的颤音,“我们……真的要去吗?”
林默放下望远镜,转过头。妹妹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特别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恐惧。
他心里揪了一下,但脸上没露出来。他是哥,他不能先慌。
“怕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点儿。
林晓用力抿着嘴,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嗯……但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话听得林默鼻子有点发酸。他伸手揉了揉林晓的头发,硬邦邦的头发茬戳着手心。
“放心,”他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妹妹还是给自己打气,“我们就是去看看,找到机会就撤,绝不硬来。苏婉给的东西,够我们制造点混乱跑路了。”
他拍了拍背包,里面是苏婉想尽办法搞来的几样“好东西”——强效烟雾弹、声波干扰器,还有几个据她说能暂时瘫痪电子锁的小玩意儿。
能不能成,鬼才知道。但现在,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指望。
行动时间定在凌晨四点。
这是人最困的时候,也是他们观察到的巡逻交接可能有一点点空隙的时间。
虽然对方加强了戒备,但规律总有惯性,希望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吵得他自己都能听见。林默强迫自己一遍遍在脑子里过计划:废弃通风口的位置、进入后的路线、遇到人怎么躲、被发现了怎么扔烟雾弹跑路……
旁边的林晓缩成一团,呼吸又轻又急,显然也紧张得要命。
林默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害怕的情绪,像冰凉的小针,丝丝缕缕地往他这边飘。他只能假装没感觉到,这个时候,谁安慰谁都没用。
终于,手表上的指针慢吞吞地挪到了预定位置。
“走了。”林默低声道,声音有点哑。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率先钻出了低矮的观察点。林晓紧跟在后,动作有点僵硬。
下山的路比平时更难走,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跤。两人都咬着牙没出声,全靠之前记下的路线和一点微弱的夜光指北针摸黑前进。
靠近观测站外围时,那种无形的压力更大了。
探照灯的光柱时不时扫过围墙外的区域,明晃晃的,看着就吓人。林默拉着林晓,借助灌木和岩石的阴影,一点点往前挪,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幸运的是,那处位于背阴面的废弃通风口,似乎真的没引起注意。
盖子锈得很厉害,林默费了点劲,才用工具悄无声息地撬开一道缝,一股带着铁锈和霉味的冷风从里面吹出来。
“跟紧我。”他回头对林晓做了个口型。
林晓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
钻进管道,里面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着前进。管道壁冰冷粗糙,空间狭窄,只能弯着腰,有时候甚至要爬行。
压抑,逼仄,还有一种随时可能撞上什么东西的恐惧感,死死攥着心脏。
林默打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衣服摩擦管壁的窸窣声,什么都听不见。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点反常。
按照他们之前的观察,这种地方就算没人,也该有点机器运转的低频噪音或者通风的声音才对。
但现在,死寂一片。
林默心里那点不安又开始冒头,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都到这儿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爬了不知道多久,根据方向和距离判断,应该已经深入建筑内部了。
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还有隐隐的空气流动感。
似乎是一个出口。
林默示意林晓停下,自己慢慢凑过去,透过金属格栅往外看。
外面是一条空旷的走廊,灯光昏暗,一个人都没有。
他仔细听了半晌,还是没任何动静。
奇怪,安保加强了的观测站,内部反而这么松懈?
这念头像根刺,让他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但通风管道里残留的灰尘让他鼻子发痒,差点打个喷嚏,他赶紧憋住,不敢再耽搁。
“外面没人,快走。”他压低声音,小心地撬开格栅,率先跳了下去。
走廊冰冷干净,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两旁的房门都紧闭着,门上只有编号,没有标识。
林晓也跟着跳下来,紧张地四处张望。
“哥,这里好像……没人?”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疑惑。
林默没说话,那种违和感越来越强。他集中起那点可怜的感知力,试图捕捉周围的能量波动。
反馈回来的信息很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只能感觉到一种……均匀而沉闷的能量场,覆盖着四周,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情绪或者思维波动。
这太不正常了!
就算人都待在房间里,也不可能一点情绪涟漪都没有!
“小心点,”他拉了一把林晓,把她护在身后,“跟紧我,情况不对立刻跑。”
两人贴着墙,慢慢往前移动。目标是之前通过零碎信息推测出的可能关押“样本”的区域。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扇扇一模一样的门从身边滑过,像一张张冷漠的脸。
越走,林默心里的警铃响得越厉害。
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人发毛。
他们甚至经过了一个应该是监控室的地方,门都没关严,里面黑着灯,控制屏幕全是黑的。
就像一个……空城?
难道转移已经完成,这里已经撤空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凉。
就在这时,前方走廊尽头的一扇双开金属门,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门看起来比其他的更厚重,上面没有编号,只有一个奇怪的、类似眼睛与沙漏结合的符号标记。
和他记忆碎片里某个模糊的图案对上了!
是这里?
林默心跳骤然加速,也顾不上那越来越浓的不安了,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里面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摆放着各种他看不懂的复杂仪器,中间也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培养皿。
但是……
里面是空的。
只有一些残留的、浑浊的绿色液体痕迹,和几根断裂的、垂落下来的管子。
扑空了?
还是……
林默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秒!
咔哒——
身后那扇他们刚刚进来的双开金属门,猛地自动闭合,发出一声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紧接着,头顶原本昏暗的灯光骤然变得雪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彻整个房间:
“入侵者确认。实验场清理程序,启动。”
完了!
林默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这不是空城。
这他妈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