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被敲响的瞬间，里面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林晓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抬起头。苏婉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凌衍眼神锐利如刀，手已经按在了怀表上，周身气息内敛却危险。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来的总会来。他看了一眼凌衍，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走过去，缓缓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笔挺深色制服、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面容严肃，眼神深邃平静，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正是之前在医院病房出现过的那位龙组高层。
他身后左侧是顾轻舟，依旧那副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样子，但眼神扫过仓库内部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右侧则是一名面无表情、气息沉稳的护卫。
“林默。”高层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寒暄，“古观星台区域昨晚监测到大规模、高强度的时空能量爆发，性质异常，远超常规异能冲突范畴。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目光越过林默，落在仓库内略显狼藉的景象和另外三人身上，尤其在受伤的凌衍和脸色苍白的林晓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林默侧身让开通道：“进来说吧。”
高层微微颔首，带着顾轻舟和护卫走了进来。护卫守在门口，高层和顾轻舟则站在仓库中央，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我们接到了关于织网者活动的线报，追踪到了观星台。”林默开口，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这是他路上和凌衍迅速统一的口径，“在那里和他们发生了激烈冲突。能量爆发应该是他们的某种装置或者仪式引起的，我们也是侥幸逃脱。”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时砂、时序会、时间裂隙这些核心秘密。
高层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激烈冲突？”顾轻舟忽然插话，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落在凌衍肩头的伤上，“看这伤势，可不像一般的小打小闹。而且，据我们外围观测点的残留能量分析，那爆发中心点的能量性质……非常奇特，带着一种古老的秩序感，可不像是织网者那群疯子的风格。”
她的话像针一样，精准地刺向了谎言的关键。
林默心头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织网者手段诡异，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底牌也不奇怪。至于秩序感？可能是他们仪式的一部分，或者是我们为了保命用了点压箱底的东西，搅乱了他们的能量场。”
他直接把水搅浑。
凌衍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咳嗽，脸色更加苍白，显得虚弱不堪，仿佛印证了“用了压箱底东西”导致反噬的说法。
高层的目光在凌衍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林默：“你们是如何从那种规模的冲突中逃脱的？据我们估计，当时的能量级别，足以湮灭整个山头。”
这个问题更致命。
林默感觉后背渗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直接说有时砂牺牲自己稳定了裂隙？不行！那会暴露一切！
就在他几乎要词穷时，一直沉默的林晓忽然小声抽泣着开口，带着惊魂未定的真实恐惧：
“是……是突然出现了一道很亮很亮的光……然后……然后那些坏人就好像被吓到了……攻击也乱了……我们……我们就趁机从一条小路跑出来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描述了白光出现和织网者退却的结果，却隐去了原因，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混乱中的偶然性。
高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顾轻舟。
顾轻舟耸耸肩，表示不置可否。
仓库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高层显然不相信林默的全部说辞，但他手里没有确凿证据。织网者是龙组乃至全球官方异能机构的首要威胁，这一点是确定的。
良久，高层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织网者的威胁，毋庸置疑。你们与他们多次交手，掌握的信息或许比我们更……‘一线’。”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四人。
“龙组的职责是维护稳定。在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我不会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
这话让林默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但是，”高层话锋一转，“你们的活动，必须在我们可控的范围内。关于织网者的任何线索，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不得擅自行动，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一种变相的监控和利用。默许你们活动，是因为你们能吸引织网者的火力，甚至可能引出更大的鱼，但一切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一种无声的、基于共同敌人和互相算计的“同盟”关系，在这种诡异的质询中，悄然确立。
“可以。”林默没有选择，只能答应。现阶段，稳住龙组，争取喘息之机，才是最重要的。
高层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护卫离开。
顾轻舟落在最后，经过林默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
“小心点，‘上面’对‘时间’相关的东西，敏感得很。”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跟上高层，消失在仓库门外。
铁门重新关上，仓库里再次恢复寂静。
四个人都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复杂。
龙组这关暂时过了，但他们被套上了一个更紧的枷锁。而顾轻舟最后的提醒，更像是一根刺，暗示着龙组内部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问题。
无声的同盟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林默握紧了拳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寻找时砂的线索渺茫如星火，身边是虎视眈眈的织网者和心思难测的龙组。
路，越来越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