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的伤势很重。
苏婉用尽了带来的所有医疗资源,也只能勉强稳定住他的情况,让他不再恶化。但想要恢复,需要时间和更专业的治疗环境。
他们带着昏迷的凌衍,狼狈地撤回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备用安全点。一个不起眼的老旧公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
关上门,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也暂时隔绝了危险。
但林默心里的那根弦,依旧绷得死紧。
他坐在客厅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旧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兽皮卷轴。卷轴触手温凉,上面的黑色细绳系着一个复杂的结,透着古老神秘的气息。
织网者首领给的……
那个疯子,一边派“清道夫”往死里追杀他们,一边又在这种时候送来关键情报?
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默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他反复回想起那个持罗盘队员消散前的眼神,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坐标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被蚀魂者吞噬?还是……不能死?
他想不通。
“哥,凌先生的气息平稳一些了。”林晓从临时充当病房的里间走出来,小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多了点安心。
苏婉跟在她后面,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看向林默手里的卷轴。
“那个……要打开看看吗?”
林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拿到了,总得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黑色的绳结。绳子材质很奇特,不像皮革,也不像植物纤维,带着一种柔韧的弹性。
兽皮卷轴缓缓展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上面的字迹,并非现代文字,也不是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是一种极其古老、扭曲的符号,如同活物般在暗黄色的皮面上微微浮动。
但奇怪的是,当林默的目光落在那些符号上时,相应的信息就直接流入了他的脑海,仿佛这卷轴本身具备某种意识传输的功能。
【……时间非河,乃海。无始无终,无边无界……】
开篇就颠覆了林默的认知。他一直以为时间是一条线,有过去现在未来。
【……然,海亦有源。其名‘时间之源’,乃万时之基,维系一切存在之锚定……】
时间之源?
林默心跳漏了一拍。这就是织网者首领追求的最终目标?
他继续往下“读”,越看,心里越是惊骇。
【……源力磅礴,然过于纯粹,无序流淌则会导致万物归墟,时空崩坏……】
【……远古之初,守护者先祖以莫大牺牲与智慧,铸就七座‘时间锚点’,非为标记,实为‘枷锁’,引源力分流,化磅礴为涓涓,维系主干流之稳定……】
枷锁?!
林默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瞳孔收缩。
他一直以为锚点是稳定时间的关键节点,是正面的东西!
可这卷轴上却说,它们是封印“时间之源”力量的枷锁?!
那他们之前激活锚点的行为算什么?是在加固封印,还是在……松动它?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难道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在帮倒忙?甚至是在帮织网者达成目的?
织网者首领想进行“最终编织”,裁剪时间线,他必然需要撼动甚至打破这层封印,才能接触到最本源的“时间之源”的力量!
所以他们才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并控制所有锚点!
那自己和晓晓呢?“活体坐标”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下去。
卷轴后面的内容,详细描述了七个锚点各自的作用和它们在封印体系中的位置。前六个的方位和特征,与他们已经激活的完全吻合。
直到他看到关于最后一个,第七锚点的描述。
【……第七锚点,核心之锁,位于‘因果交织之结’,‘命运起始之点’……】
描述非常模糊,玄之又玄。
但紧接着,卷轴上浮现出了一副极其简略的、仿佛由光线勾勒的地图轮廓。
那地图……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太熟悉了!
虽然线条简陋,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和林晓童年待过的那家孤儿院!以及孤儿院后面那片荒废的小山坡!
地图上一个光点,正清晰地标注在孤儿院旧址的位置!
第七锚点……在那里?!
怎么会是那里?!
那个充满了灰色记忆、他们拼命逃离的地方,竟然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时间锚点所在?
林默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童年故居藏着他们身世的秘密,孤儿院旧址埋着最终的锚点……
他们的人生轨迹,仿佛从一开始就被无数看不见的线,牢牢地系在了这些与时间息息相关的地点上。
是巧合?还是……早就安排好的?
“哥?你怎么了?”林晓察觉到他的异常,担忧地问。
苏婉也凑了过来,看着展开的卷轴,虽然看不懂符号,但能感觉到林默情绪的剧烈波动。
林默指着卷轴上那副简陋的地图,喉咙有些发干。
“最后一个锚点……找到了。”
“在哪?”苏婉立刻追问。
林默抬起头,看向林晓,眼神复杂。
“在我们……以前的孤儿院。”
林晓愣住了,小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孤儿院?怎么会……”
那里留给她的记忆,除了冰冷的水泥墙,就是偶尔的饥饿和无处不在的孤独。怎么会和什么时间锚点扯上关系?
苏婉也皱起了眉头:“那里?城市边缘那个早就废弃的地方?这……太出乎意料了。”
确实出乎意料。
谁会想到,维系时间稳定的最终枷锁,会藏在那样一个不起眼,甚至被遗忘的角落?
林默重新坐回沙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兽皮卷轴。
真相一点点揭开,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时间之源,封印枷锁,孤儿院下的第七锚点……
织网者首领主动送来这份卷轴,是在示威?还是在……引导?
他到底想让他们做什么?
激活最后一个锚点,完成封印?还是……像他期望的那样,打破它?
林默感觉前方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迷雾重重,每一条路都可能通向无法预知的未来。
而选择的重担,又一次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看了一眼里间昏迷的凌衍,又看了看身边依赖地望着他的林晓和苏婉。
没有退路。
他攥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那个承载了他们灰暗童年,如今却藏着最终答案的——
孤儿院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