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温柔地漫过窗棂,驱散了夜的寒意。
时笙从沉睡中缓缓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连日的虚弱和昏沉似乎褪去了大半。
她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怔。
只见白煜并未离去,而是倚坐在床边的雕花木椅上,似乎就这样守了她一夜。
他闭着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组合成一张清雅至极、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
清晨柔和的光线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仿佛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他即便是在睡梦中,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矜持与自律。
时笙看得有些出神,不禁暗暗感叹:真不愧是未来要成为大巫的人,这般容貌气质,清冷脱俗,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原本浅眠的白煜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初醒时还带着些许迷蒙的蓝色眼眸,猝不及防地,正好对上了时笙未来得及收回的、满是欣赏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两人都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迅速而慌乱地同时移开了视线。
一股无声的尴尬和羞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时笙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不自在地揪紧了身上的毛毯。白煜则下意识地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背,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抹薄红。
“咳,”最终还是白煜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他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你醒了……感觉如何?”
时笙也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顺着他的话问道:“感觉好多了。倒是你……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她指了指他身下的硬木椅子,“这样睡多不舒服。”
“别误会,”白煜连忙解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淡,但细听之下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昨天突发高烧,情况有些凶险。喂完药后,我担心你病情反复,便在此守了一夜。”
他似乎不愿多提自己付出的辛苦,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如今看来,高热已退,应是无碍了。”
“哦……原来是这样。”时笙恍然大悟,心里涌起一阵感激,“真是辛苦你了,守了一夜。其实……就是发烧而已,退了热就不用这么麻烦你了……”
她说着,却发现白煜在她提到“发烧”和“喂药”时,脸色似乎更加不自然了,那抹红晕甚至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这反应……有点过于羞涩了吧?
时笙心下奇怪,一个大胆的、让她自己也有些心跳加速的猜测冒了出来。
她带着几分试探和狡黠,故意问道:“那个……白煜,我昨晚……除了发烧,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梦话?”
白煜被她问得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他看着她清澈好奇的眼睛,连忙避开视线,低声解释道:“没、没有。只是……你一直含糊地喊着‘桃子’、‘苏姐’……这两个名字,是你很亲近重要的人吧?”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心底却因回忆起昨日那不得已的亲密接触而再次泛起涟漪。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从白煜口中说出,时笙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现实与梦境的交错感再次袭来。
她眼神微黯,点了点头:“嗯,她们……是对我很好、很重要的人。”
是在那个“现实”世界里,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人。
白煜见她神色似有伤感,以为她是思念故乡和亲人,便自然而然地问道:“她们……也是狼部落的族人吗?”
这个问题让时笙一时语塞。
她该怎么解释?说她们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有汽车高楼手机电脑的世界?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半真半假地编造一个合理的来历:“不是……其实,我原来并不属于狼部落。我是和原来的部落走散了,在森林里差点没命的时候,被夜祁救了,后来才留在狼部落的。”
这倒也不算完全说谎,只是模糊了“原来部落”的定义。
白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淡淡的怜惜。他轻声问:“那……你还会想着去找你原来的部落吗?”
时笙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飘忽:“不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我原来的部落在哪我都不知道啊,如何去找?桃子和苏姐更是只能在那个世界寻找。\"
白煜并不知道她内心想什么,只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失落与决绝,以为她是在强忍悲伤。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安慰的语气,主动提起了自己从不轻易示人的过往:“时姑娘,你不要太过难过,你说得对,人确实要向前看。”
他抬起眼,望向窗外洒满阳光的庭院,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我们狐族……当年也曾遭遇过灭顶之灾。一场罕见的高阶兽潮席卷了我们的栖息地,族人死伤殆尽……
我是被师父恰好路过,从兽口下救出来的,也是他带我来了兽皇城,给了我新的身份和容身之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甚至连我原来的名字……‘白凤’,也因为师父说可能会冒犯到尊贵的凤族,而被改成了现在的‘白煜’。
你看,我既没有了原来的族人,连承载着过去的本名都失去了……但我依然走到了今天。”
他诉说着这般惨痛和孤独的往事,语气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这种克制反而更让人感到心疼。
时笙完全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编造的“悲惨身世”,竟然引出了白煜如此沉重痛苦的过去。
看着他清冷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寂寥,她心中顿时充满了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膝上的手背,声音温柔而坚定:“没事了,白煜,都过去了。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向前看,而且要看得到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