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王殿内,兽王与大巫相对而坐,面前摊开着一张描绘着兽世大陆疆域的古老皮卷,两人正在低声商议着边境防务与各部落近来的动向,殿内气氛肃穆而凝重。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步履沉稳地走入殿内,在阶下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禀报了王子龙垚与时笙决定结侣的消息。
方才还眉宇紧锁的兽王,闻言瞬间怔住,随即,那威严的脸上如同拨云见日般,绽放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眼角深刻的纹路都因这畅快的笑容而舒展开来。
“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洪亮的笑声震得梁柱仿佛都微微作响,“我儿当真是有出息!动作如此之快!哈哈哈!”
他兴奋地转向一旁依旧沉静如水的大巫,搓了搓手,像个寻常人家为儿女婚事开心的老父亲:“快,大巫,你赶紧给算算,最近哪个日子是顶好的吉日?这结侣仪式,定要选个最好的时辰!”
大巫那仿佛能洞悉世事的深邃眼眸微微阖上,枯瘦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无声地掐算着,周身似乎有某种无形的韵律在微微波动。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平和无波:“明日,与后日,皆是上佳之日,诸事皆宜,利于婚嫁。
既是简单操办,准备起来应当迅捷,让他们小两口自己选定一日便可。”
“那真是太好了!”兽王抚掌大笑,迫不及待地道,“早日结侣,早日安心,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他立刻对阶下的侍卫吩咐道:“去,立刻去回禀王子和王子妃,就说他们的决定,本王万分赞同!结侣之时,本王定然亲自到场!”
“是!陛下!”侍卫领命,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兽王脸上的喜色稍稍收敛,转而关心起另一件事,他压低了些声音问道:“大巫,白煜那孩子……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大巫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的阻隔,望向了远方的大巫殿深处,语气依旧平淡:“尚在闭关,稳固此次激增的实力,不宜打扰。”
兽王点了点头,他心知白煜与时笙的关系,如今龙垚与时笙结侣,这其中的关系颇为微妙。
但他见大巫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意,甚至那平静的眼眸深处,还隐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认可?
兽王心思电转,隐约明白,对于未来需要共同支撑起兽人王朝的龙垚与白煜而言,若能因时笙而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结,或许并非坏事,反而有利于他们未来的团结与协作。
凤族府邸,凤曦院内,凤曦独自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望着那株古老的梧桐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石悄无声息地走近,双手奉上一个制作极为精巧、边缘绣着龙族暗纹的兽皮卷,低声道:“少主,这是少夫人命人从宫中送回的。”
凤曦转过身,接过那卷兽皮,指尖触及那暗纹时,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展开皮卷,上面是时笙那清秀却带着一丝急切的字迹,内容不长,他却看了许久许久。
他俊美的侧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唇线紧抿,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凤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脸色不佳,心中不由得一紧,试探着问道:“少主,可是……少夫人在宫中情况不太好吗?是否需要属下立刻去禀报家主,请家主设法……”
“不需要。”凤曦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低沉,却异常清晰,“她很好。”
凤石更加疑惑了:“那为何少主您……”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凤曦沉默了片刻,终于将目光从兽皮卷上移开,望向远处宫墙的方向,声音平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凤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要与龙垚王子结侣了。”
“什么?!”凤石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夫人……竟然要与龙垚王子结侣了?他早知道少夫人非同一般,却没想到竟如此……受欢迎。
龙族王子,未来的兽王!那日后,少夫人岂不是要长居宫中,身份尊贵无比?难怪少主脸色如此难看,这……\"
凤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凤曦的神情。
凤曦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凤石不敢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院落,留凤曦一人独立于树下。
凤曦重新低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兽皮卷,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书写者的温度与心绪。
卷中,笙笙除了告知结侣之事,还特意写道“详情容后归家面谈”,她承诺会回来向他解释。
解释……这意味着其中另有隐情吗?是她迫于形势?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种种猜测在他心中盘旋,那双总是温和的凤眸之中,此刻却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波澜。
他并非不能接受她拥有其他兽夫,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而龙垚的身份又如此特殊……
蛇族府邸,家主玄辰院内,玄辰端坐在铺着完整黑蟒皮的主位上,目光锐利如刀,落在下方垂手恭立的儿子玄璟身上。
“听说……你前些时日,与那位未来大巫白煜的夫人,有些交集?”
玄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玄璟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回答:“回阿父,是我们西街一家店铺的店主,与那位时笙姑娘有些小矛盾,儿子恰巧路过,便出面调解了一番,因此有过一面之缘。”
“哦?”玄辰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既然如此,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你一会儿便代我,去白煜府上走一趟,打听打听,看看他夫人是否在府上?顺便……代我问候一下白煜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玄璟心里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阿父这又是要做什么?
他明明心知肚明,白煜遇袭之事,极有可能就是他一手策划,如今却要自己这个儿子,假惺惺地去登门“问候”?
这究竟是让自己去表演一番兄友弟恭、关爱同僚的戏码,还是……借机去打探白煜伤势的虚实,确认他是否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重伤不起?
无数疑问在玄璟脑中翻滚,但他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垂首应道:“是,阿父,儿子明白了。”
“嗯,未来大巫的安危,关乎国运,我们多关心一下,总是没错的。”玄辰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仿佛真的只是一片公心。
“阿父教诲的是,儿子定当将问候带到。”玄璟恭敬地回答,心中却是一片冰凉,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恐怕离真相不远。
玄辰似乎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对了,前几日在宴会上见过的虎族二小姐,你觉得如何?”
玄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身材高大、性情泼辣、眼神锐利的雌性形象,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地回答:“那位二小姐……性情颇为爽利,有些……凶悍。”
“凶悍?”玄辰非但没有不满,反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种玄璟无法理解的意味,“凶悍好啊!性子烈的雌性,往往更有主见,更能撑起家门。
你多去与她接触接触,年轻人,总该多些往来才是。”
玄璟心中警铃大作,阿父这是……要开始为家族拉拢势力,进行联姻了吗?对象还是以勇武和兵力着称的虎族?
他不敢违逆,只能顺从地应下:“是,儿子知道了。”
“好了,先下去吧,去白煜府上之事,早些办妥。”玄辰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玄璟躬身行礼,退出了那间让他感到窒息的房间。
直到走出很远,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默默换上了一身更显庄重的兽皮衣袍,对着水晶镜整理衣冠时,镜中映出的少年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挣扎。
拉拢虎族?刺杀白煜?阿父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而自己,如果真的猜对了,白煜就是当年那个可能幸存下来的表哥,阿父为何要对他下手?若白煜成为大巫,对玄家难道不是更有利吗?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着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无法化解的深仇旧怨?
无数个问题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他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无论如何,先去白煜府上走这一趟吧。
想到或许能有机会再次见到时笙姑娘,甚至可能探听到一些关于白煜的消息,玄璟紧抿的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带着些许期待与紧张的弧度。
他整理好心情,迈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