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由不得你,”华三冷笑一声,示意身后的人动手将错拉汝赤抓起来,“乖乖跟我们回去,你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别动!”错拉汝赤自然知道被周唯抓回去会是什么下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盯着华三道,“大人不信可以跟着我,若你敢上前一步,就休怪我留给各位一具尸体了,我猜肃王殿下一定是更想要活物吧?”
这句话还真是说到了华三的心窝里,他拿不准周唯到底是想让这人活还是想让这人死,但却清楚,周唯需要他们带回去的绝对不是一具死尸。
无奈之下华三又让手下人撤了回来,上下打量一番面前气质与苏未闻天差地别的人,黄蓝异瞳再加上颈间若有若无的一道血痕,倒真是有了些异族的感觉。
“那就走吧,苏公子。”
华三为了恶心他故意没有问他的名讳,还是以苏公子相称,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回头看着他笑到:“忘了告诉各位,我叫错拉汝赤。”
“错……拉……”
华三原本装满不屑和厌恶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暗,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你是错拉恒的儿子?”
“是。”
对于双方的深仇大恨错拉汝赤本就没想着能化解,索性点点头痛快承认了,他本以为华三会冲上来结果了他,再不济也得跟他恶斗一番,没想到那人却一反常态地闭了闭眼,没有咋咋呼呼地冲过来,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华三骑着马缓缓走到错拉汝赤面前,冷冷的盯着他问:“错拉恒全府上下除奴仆外一共二十七口人,为什么还能多出来一个你?”
这话在错拉汝赤的脑中轰一声炸开,华三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多出来一个他?他们不知道他和母亲的存在?这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我的存在?”
华三见错拉汝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当年或许还有漏网之鱼!
“你什么意思?”华三不由分说的把剑架在了错拉汝赤脖子上,这不是小事,错拉一族必须斩草除根,“此事不说清楚,我会请你去肃王府的地牢中说。”
“你不知道错拉恒还有外室?”错拉汝赤不可思议地看着华三,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闻言华三也彻底愣在原地,错拉恒真有外室,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七年过去那些余孽会长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那周唯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你给我交代清楚,余孽都在何处?”华三一把揪住错拉汝赤的衣领,明显不似之前那般淡定,“不说我现在就剐了你!”
可错拉汝赤就像失了魂一般任由华三揪着不放,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停地喃喃着:“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不可能!”
“老子问你话呢!你这小崽子……”
错拉汝赤一把推开华三策马往城东奔去,如果华三说的没错,那杀了他母亲的便另有其人。他顾不上跟华三说什么,只是闷头往记忆中的方向去,那个婶母必定知道一些往事,而且他有一种直觉,或许就像周唯说的那样,真相揭开的瞬间,所有人都会崩溃。
“跟上啊!”华三对身后的人道,“传信告诉老九苏未闻的真实身份!”
就这样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去了城东迦止国的沦陷区寻人,华三看着错拉汝赤摇摇欲坠的样子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毕竟这家伙曾经就是用这招哄得他们王爷放松了警惕,他可不会再上一次当。
错拉汝赤凭着记忆来到了一处宅院,还好没有荒废,他迫不及待冲过去拍门,许久都不见有人应。错拉汝赤肉眼可见的失落,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阿鸢?”
妇人相较多年前沧桑不少,但并不影响错拉汝赤认出她。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冲妇人道:“婶母?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妇人激动的落了泪,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紧紧拽着错拉汝赤的胳膊,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说,“好孩子,婶母终于还是等到你了,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啊?”
“还好,婶母呢?我之前来此寻过你,可你并不在。”
听到这儿妇人的神色变了变,眼神有些躲闪,于是推着错拉汝赤说:“先进屋吧,进屋坐,婶母去给你做好吃的。”
错拉汝赤更加笃定婶母有事瞒着他,但眼下着急也没用,索性顺着婶母的安排,对华三几人道:“一起吧,华大人。”
妇人似乎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几个中原人,定睛看了看,像是被吓到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对华三几人说:“不如一起来用些粗茶淡饭吧。”
吃饭是其次,华三只想寸步不离地跟着错拉汝赤,看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几人将本就不宽敞的小屋挤得满满当当,妇人哼哧哼哧给他们做菜,华三四处溜达着,而错拉汝赤则一反常态地坐在角落里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妇人端着三盘简单的菜式走了过来,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擦手对华三说:“几位大人来吃两口吧。”
华三几人不为所动,只是警惕地盯着她。这眼神将妇人吓得越发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往错拉汝赤身边靠了靠,说:“阿鸢,你也吃,看你脸色这么差,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有休息好?”
错拉汝赤才懒得管华三他们,立刻拿着筷子开始往嘴里刨饭。
妇人满脸慈爱的看着错拉汝赤,但在余光瞥见华三的一瞬间又变得忧心忡忡,华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自己,想来想去便也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她见过当时错拉家满门被屠的情形。
“夫人为何一直不肯直视我等?”
“我……”妇人没想到华三会这么问出来,磕磕巴巴地说,“大人误会了。”
“有没有夫人心里清楚。”
“够了!”错拉汝赤啪一声撂下筷子,盯着华三道,“等我想知道的事查清了我自然会跟你们走,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华三冷笑一声没再搭理他,错拉汝赤扭头看着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妇人问到:“婶母,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想问你,之前的邻居说我母亲早就在安排托孤的事,这你知道吗?”
妇人紧抿着唇,粗糙的十指不安的搅在一起,但就是一言不发。
无法错拉汝赤只好再次问到:“那你知道我母亲究竟有何身份吗?难道当年她被杀是另有隐情的?”
“被杀……”华三听到这儿才回过味儿来,腾一下站起来指着错拉汝赤道,“你个小崽子果然是来报复的!你爹娘是我们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冲我们来!”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眼见错拉汝赤就要拿着刀跟华三拼命,妇人匆忙起身,浑身颤抖的挡在错拉汝赤身前,近乎祈求地对华三说:“他是无辜的,求求你们不要杀他,给我们家留个后吧。”
“错拉家的人一个不留,这是皇命。”
“不是!不是的!你们搞错了!”妇人见华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顿时慌了神,死死护着错拉汝赤道,“他不是错拉家的人,他是无辜的!”
华三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冷笑一声道:“为了活命,你空口白牙,嘴皮上下一碰,我们凭什么信你?”说着他也没了耐心,便对身后两人说:“把他们都带走,到了王府地牢,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这么嘴硬!”
妇人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毫无形象地高声道:“赫连凌诺没有伤害过你们,你们不能断了他唯一的血脉!”
此言一出屋中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华三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赫连凌诺?你是说苏如洌?他怎么可能有子嗣?他不是……操!”
妇人并不知道华三为何突然如此暴躁,还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苏如洌是他后来为自己取的汉名,他与秋娘露水情缘,他自己并不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错拉汝赤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接二连三的惊天秘闻让他脑中成了一团乱麻,“万一搞错了呢?我母亲明明是错拉恒强娶的偏房。”
“错拉恒不知道凌诺会不会真的重新掌权,所以他留下了你和你母亲,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到这儿妇人讽刺地说,“他以为这样就能两全其美,殊不知凌诺早已经对这里失望透顶,就算没有沈将军,他也不会再回到这个破烂不堪的地方。”
“那你又是谁?”华三问到,既然错拉汝赤姓赫连,那这个所谓婶母呢?
妇人看了眼错拉汝赤,见他点点头,才微微叹口气继续道:“我叫乌尔达玄天,赫连凌宇是我的丈夫……”
“赫连凌宇……”华三喃喃道,总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突然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这个历尽沧桑满脸写着疲惫的妇人,说,“你就是王储妃玄天?你不是……”
妇人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毕竟在赫连凌宇死后她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寡妇,要不是苏如洌掌了权护她周全,如今她还不知道会过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是,”妇人苦涩地笑了笑说,“但王储妃已经死了,我只是个普通妇人。”
“所以你说你是我婶母……”
玄天看着错拉汝赤恍恍惚惚的样子很是心疼,点点头说:“是,凌诺只派人告诉我他不小心冒犯了一个女子,只是没想到你母亲竟对他一见钟情还有了身孕。你母亲这么多年一直瞒着所有人,只是不知道错拉恒从哪儿听的消息强行带走了你母亲。我是个已死之人不宜露面,见他只是将你们安排在了离主宅很远的地方居住,便安排人住在你们附近,好随时照应着。”
“这一点你母亲也知道,但为了保护你,她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玄天无奈道,“我没有孩子,赫连昭阳名不正言不顺,你才是迦止国唯一的继承人。我虽不愿再与王室扯上关系,但你姓赫连,我便不能不顾你的死活。”
错拉汝赤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头脑却清醒异常——他姓赫连,那他与赫连昭阳……简直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