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周唯满城找人动静闹得太大,周懿一怒之下决定即刻启程,将周唯抓去皇城好好训诫一番。他是太上皇,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人,没有人敢反驳他,所以周唯也不敢再跟错拉汝赤腻歪,乖乖收拾好行装跟着周懿走了,只是临走前还特意去沈清瑶那里拐弯抹角叮嘱一番,生怕这个亲娘把他的心肝儿生吞活剥似的。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老话说的真没错!”沈清瑶看着儿子如此,没来由一阵酸唧唧。
华九将厚厚的兔绒披肩搭在沈清瑶身上,接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金钗,轻轻插进沈清瑶依旧乌黑的发中,端详片刻后满意地说:“好看。”
“是吗?”沈清瑶抬手摸了摸那个发簪,似少女般笑起来,故意问,“我早就过了豆蔻年华,还好看吗?”
“你本就生的美,从前美,现在更美。”
沈清瑶笑意更浓,轻轻拍了华九一下,娇嗔道:“你就会说好听的……”
说着沈清瑶犹豫一瞬,抿了抿唇,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到:“我们未来如何……你可想过?”
“自然想过,”华九终于敢光明正大地亲近她,拉起她的手轻声道,“很早以前就想过。”
“很早?”沈清瑶有些诧异,他口中的很早是多早?
似乎是看出了沈清瑶的疑惑,华九直言道:“那时我和将军还在军机营当差,有一日恰好碰到你来给他送东西……”
沈清瑶似乎是在寻找那段久远的回忆,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哥哥身边那个打翻了食盒,还一个劲儿叫我姐姐,给我道歉的小子?”
华九有些尴尬的点点头,他那时只有十七岁,不小心冒犯了老大的亲妹妹,可不得嘴甜些跟人好好道歉么?
“真是看不出来啊,你竟自小就如此能说会道。”沈清瑶故意打趣道。
“你经常戴着一支银制的流苏发簪,那还是我帮将军挑选的呢,”华九抬手摸了摸沈清瑶精致华贵的珠钗,继续道,“或许你命中带着富贵,天生就该过那一人之下的日子……跟着我,委屈你了。”
沈清瑶假装气恼地一把拍开华九的手,不悦道:“你莫再说这样的话,那富贵本就不属于我,我只想寻一心爱之人相守一生,无论贵贱,只要那人对我真心,我便别无所求。”
这时沈清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敛了笑意,正色道:“当年先帝下令让你杀我,你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华九惊讶。
沈清瑶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害得他被迫与挚爱分隔多年,他知道真相后定不会轻饶我。”
“无他,伪造了一封将军的书信罢了。”
华九说的轻巧,可周旻哪能轻易让人糊弄过去,更何况那是沈清风的信,字迹到底是不是出自他手,周旻一眼便能看得出来,所以当年华九为这欺君之罪吃了不小的苦头。
沈清瑶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因为她知道,无论再怎么问,华九这个倔驴也不会跟她说实话。
“清瑶,”华九缓缓将一只玉镯套进沈清瑶的手腕,说,“等王爷回来以后,你肯不肯嫁给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我自然是……”
“老九!”
沈清瑶刚开口就被破门而入的华三给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华九心里那个恨啊,黑着脸强忍着怒气问:“怎么了!”
“老巫出现了!”华三下意识给沈清瑶行了个礼,然后对华九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地牢,狱卒毫无察觉,连我也着了他的道!”
华九大惊,赶忙问:“赫连昭阳呢?还在吗?”
“还在,”华三也有些疑惑,“按理说老巫应该是来救他的,可他却没事人似的坐在一旁等我醒来,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说什么了?”
华三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告诉王爷小心些,我怀疑赫连昭阳也不知道那个老巫想做什么。”
说到这华九皱了皱眉继续道:“错拉汝赤说赫连昭阳很信任老巫,如今看来,或许是老巫控制了赫连昭阳也说不准。”
两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地牢问个清楚,没成想等他们赶到时,那里早就人去牢空,哪里还有什么赫连昭阳的踪影。
错拉汝赤正无聊地逗着他的小雪貂,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便是不请自来仿佛回自己家似的赫连昭阳。这还是两人决裂以来第一次见面,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出来的?”
“无人看管,我出来透透气。”
错拉汝赤疑惑地看着对方,总觉得赫连昭阳有哪里不太对劲。
赫连昭阳随便一瞟就看到错拉汝赤颈间难以掩盖的暧昧痕迹,心中划过一阵不甘和怒意,可一想到这人是自己亲手推出去的,便又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笑笑说:“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便回去了,万一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华三和华九就撞开屋门冲了进来,将面对面站在屋内“深情对视”的两人抓个正着。
“你们!”华三率先反应过来,指着二人怒气冲冲道,“王爷刚走,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华九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开门见山道:“老巫可有说过什么?”
“指责我烂泥扶不上墙,”赫连昭阳倒是实诚,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还说我跟我父王一样不中用,白费了他的一番布置。”
“布置?”
事已至此赫连昭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索性打开了天窗,道:“他帮我父王谋划怎么暗害赫连凌诺,后来又一直给我出谋划策,只不过都没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突然赫连昭阳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赫连家最有用的两个人都被他害死了,我看他也没有用到哪儿去。”
迦止国老国王子嗣众多,却偏偏只看重嫡出的三个儿子,大儿子本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可惜英年早逝,连子嗣都没来得及留下。二儿子倒是个天才,却偏偏恣意惯了,压根不受人约束。最后只剩个资质平平的三儿子,老国王不愿意权柄旁落,所以任由三儿子将二儿子拉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三儿子掌权的第一步,就是先解决了他这个作壁上观的爹。
“那老巫,是你叔叔?”
赫连昭阳赞许地点点头,仿佛这不是自己家的事一般,欣慰道:“华九大人不愧是先皇最看重的心腹,如此隐秘的事都知道。”
“我父王掌权后本想杀了他,可他发誓自愿舍弃赫连姓氏,终生隐于黑暗之中,这才躲过一劫,”赫连昭阳继续道,“只不过他押错了宝,没想到赫连凌诺能摸回来亲手杀了我父王,所以他瞬间改了主意。”
“改推你当他的傀儡?”错拉汝赤接话道。怪不得赫连昭阳对老巫言听计从,合着他就是个没有实权的摆设。
没想到赫连昭阳却摇摇头,盯着错拉汝赤说:“迦止国的军队多为赫连凌诺旧部,所以他们不会轻易效忠任何一个新王。而老巫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将我父王杀兄弑父的事公诸天下,你我必将反目,届时赫连凌诺旧部尽数归于你手,而你也会孤立无援,彻底沦为他的傀儡。”
错拉汝赤听着从赫连昭阳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不免一阵恶寒,原来他早已是局中人,竟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冠赫连姓,就可以彻底远离那些纷争。
“所以,他需要我手中的那块瑰玉,”随后错拉汝赤又不解地问,“那他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这儿?”
赫连昭阳苦笑:“他要我们决裂啊。”
错拉汝赤却嗤笑一声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话题一转:“跟皇帝联手的是你还是他?”
“我说我没参与你信么?知晓晋王编造的谣言后我提出撤退,重做我们的计划,可他不愿,便搭了皇帝这条线,想要搅混这潭水,只有肃王死了,天下才会大乱,他才能从中搏得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当场三人立刻急了:“你们在皇城中可有安排?”
“我也是被你们抓了才知道我的人早就被他换了,”赫连昭阳有些惭愧地说,“所以他会怎么做,做到哪一步,我一盖不知,只能让你们王爷自求多福了……你去哪里?”
赫连昭阳一把抓住匆匆往外走的人:“他跟太上皇在一处必定不会有闪失,你贸然追上去除了将自己陷入险境,没有丝毫用处!”
“不用你管!”
错拉汝赤甩开赫连昭阳的手执意要去皇城,最后还是华三出手将人扛了回来,好说歹说才让他乖乖待在王府等消息,可众人心中还是难免担忧,周懿年事已高,对小辈不设防,万一皇帝利用他这点给他演一出兄弟情深,那周唯可就真的命悬一线了。
果不其然,三天后,一个噩耗从皇城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