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胆如同飓风过境,将洪天霸经营多年的地下王国——连同其核心骨干,彻底碾为齑粉。洪天霸本人更是尸骨无存,形神俱灭。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瞬间席卷了S城乃至更广阔的黑暗世界,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无声的恐慌。无数曾依附于洪天霸的蛇虫鼠蚁,惶惶不可终日,唯恐那尊怒海狂涛般的水神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
然而,风暴的中心,并非所有痕迹都被抹除。
在距离S城千里之外,一座坐落在风景绝佳、安保森严如同铁桶般的半山庄园深处。一间看似古朴典雅,实则处处透着低调奢华与尖端科技的书房里,空气却异常凝重。
一位老者,身着质地柔软的丝绸唐装,靠在一张价值连城的黄花梨躺椅上。他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仿佛承载着悠长的岁月,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近乎贪婪的精光。他手中捏着一张放大的、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正是王大胆在赌场“表演”时,被隐藏摄像头捕捉到的某个瞬间。照片重点圈出了王大胆的身体轮廓,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数据分析:骨骼密度、肌肉活性、细胞活力峰值…旁边一行加粗红字触目惊心:“疑似先天道胎,完美药引,潜力评估:完美
这位便是洪天霸口中那个能出“天价”、能让洪天霸甘愿冒险将王大胆当作“长生之礼”献上的幕后巨擘——李老爷子。
“可惜了…” 李老爷子苍老的手指缓缓拂过照片上王大胆的脸,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惋惜,如同鉴赏家错过了一件稀世珍宝,“洪霸天…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此绝品近在咫尺,却引来了灭顶之灾。” 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芒,“这‘药引子’…确实诱人。若能取其精髓,炼成血丹,或可延我十载阳寿,甚至…返老还童也非虚妄。” 那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眼眶。
但旋即,这光芒便被更深的忌惮所取代。他调出另一份简报,上面清晰地记录着特研中心介入、一二小队雷霆扫荡、以及“三小队队长王大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力量与官方背景。
“动静太大了。” 李老爷子喃喃自语,将照片轻轻放在红木茶几上,仿佛放下了烫手山芋,“这王大胆,绝非无根浮萍。他背后站着的,是国家的暴力机器,是特研中心那帮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的鹰犬。为了一个‘药引’,去触怒这样的存在,甚至可能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查…不值当。” 他微微摇头,眼中的贪婪彻底被冰冷而精明的算计取代。“再好的药引,也得有命享用才行。我李不群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贪婪,是…谨慎。”
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面容刻板如同石雕的中年男人垂手走了进来。他是李老爷子最信任的代理人之一,陈默。他步伐轻巧,呼吸几不可闻,显示出极深的功夫底子,但此刻,他的额角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腰弯得极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与难以掩饰的紧张:
“李老板,目标…王大胆的资料和位置已经初步锁定。他目前还在S城处理洪天霸的善后事宜。是否…启动‘暗影’小组,尝试抓捕?‘容器’和‘丹师’都已准备就绪,只要目标到手,立刻可以开始炼制…”
“不必了。” 李老爷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块冰砸在陈默的心上。
陈默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错愕和不解:“老板?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
“我说,不必了。” 李不群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端起旁边温润如玉的白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但那双看向陈默的眼睛,却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冰冷刺骨。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明白了。老板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他知道了老板的恐惧!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如坠冰窟,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衬衫。
“洪霸天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倒干净。”李老爷子放下茶盏,手指在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陈默的心尖上,“但他留下的烂摊子,那些尾巴…尤其是那些指向我们、指向‘长生会’的蛛丝马迹,必须清理干净。陈默,你跟我多年,应该明白我的规矩。”
陈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明…明白!老板放心!所有与洪霸天直接联系的中间人、经手过‘药引’筛选的‘评估师’、负责资金转移的‘白手套’,还有…参与过器官转运的‘黑船’…所有可能追查到我们这条线上的‘尾巴’,我会亲自处理!保证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就像…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 他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嗯。”李承恩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对陈默的保证并不意外,也…并不太在意。他微微闭上眼睛,仿佛有些疲惫,“去吧,把事情办妥帖。记住,我要的是‘干净’,彻彻底底的干净。如果留下任何一点麻烦…” 他闭着眼睛,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你知道后果的。”
“知道!知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您老好好休息!” 陈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书房,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直到走出很远,来到空旷无人的走廊,他才敢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他知道,老板那句轻飘飘的“你知道后果”,意味着失败就是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狠厉,快步消失在庄园的阴影中——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用最彻底的手段,去斩断那些“尾巴”。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李不群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几秒钟后,他对着空气,如同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小银。”
无声无息。书房角落,一幅巨大的泼墨山水画轴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一个全身包裹在紧身哑光黑色作战服中、脸上戴着没有任何表情的银色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或她)的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站在那里,却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散发着一股冰冷、纯粹、毫无生气的杀意。代号:小银。
“陈默,跟了我十五年,办事也算得力。”李不群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评价一件工具,“可惜,他知道得太多了。这次去处理洪霸天的尾巴,难保不会留下新的破绽,或者…被特研中心的人顺藤摸瓜。风险,不能留。”
小银面具下,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如同寒潭般死寂的目光。
“等他处理完‘尾巴’,确认所有关键节点都清理干净之后…”李承恩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小银,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把他处理掉。做得干净点,就像一场…意外。别让他有机会开口。”
“明白。” 小银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冰冷、简短、毫无感情。他微微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水,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暗门之后。画轴合拢,书房再次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同一时间,S城,特研中心临时指挥所。
王大胆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沙盘前,正向屏幕上的杨所长进行详细汇报。沙盘上清晰标记着被捣毁的洪霸天地下结构、蠪侄的位置以及缴获的海量证据。
“…现场已基本控制,主要首脑洪天霸确认死亡。但根据审讯部分中层头目和缴获的账目、通讯记录显示,”王大胆指着沙盘上延伸出去的几条红色虚线,“洪霸天只是这个庞大器官和‘药引’贩卖网络的执行者之一。在他背后,存在一个被称为‘长生会’的隐秘组织,由一群身份显赫、但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们组成,他们才是真正的买家源头,也是洪霸天能如此肆无忌惮的靠山!”
王大胆调出几张模糊处理过、但能看出年龄极大、背景奢华的侧影或背影照片:“这些是初步筛选出的嫌疑人,都是洪霸天通讯记录里标注为‘VIp’、且对‘特殊体质药引’表现出极高兴趣的目标。其中,”他放大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侧影,背景是模糊的奢华庄园一角,“这个代号‘李老’的人,优先级最高!洪霸天在最后的加密通讯里提到,准备将我作为‘长生之礼’献给他,换取‘通天阶梯’!此人,很可能是这个‘长生会’的核心人物,甚至…是洪霸天的真正靠山!”
屏幕上的杨所长,那张总是带着点笑意的胖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小眼睛里闪烁着锐利如鹰的光芒,手指重重敲在虚拟桌面上:
“顺藤摸瓜!大胆,给我顺着‘李老’这条线,深挖下去!洪霸天死了,但这条吸食人命的毒藤,必须连根拔起!我要知道这个‘李老’是谁,这个‘长生会’有哪些人,他们的据点在哪里!特研中心所有资源,全力配合你!”
“明白!”王大胆眼中燃起战意。捣毁赌场只是开始,揪出幕后的真正黑手,才能告慰那些无辜的亡魂。
王大胆的行动不可谓不快。他整合了一二小队的技术力量和特研中心庞大的数据库,以洪霸天最后加密通讯中的线索为突破口,结合账目资金流向、秘密运输路线以及被捕人员的口供,层层剥茧。
线索最终指向了一个关键人物——陈默。此人身份复杂,表面上是几家跨国贸易公司的挂名董事,实际却是洪霸天与“长生会”之间最重要的资金掮客和指令传递者,是连接前台执行者与幕后买家之间那条最粗壮的“藤蔓”。
“锁定目标!陈默,目前在邻市b市,其名下的一处私人码头仓库有异常活动!”技术员快速汇报。
“一小队空中机动待命!二小队地面突击组,立刻出发!目标:b市东港,7号仓库!王大胆,你带队!”命令迅速下达。
战机呼啸,装甲车轰鸣。王大胆亲自带队,二小队的精锐如同离弦之箭,扑向b市东港。行动迅捷而隐秘,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突击队员用破门锤轰开7号仓库厚重的卷帘门时,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海风的咸腥扑面而来!
仓库内光线昏暗,堆积着一些蒙尘的集装箱。而在仓库中央空地上,一盏孤零零的吊灯下,赫然摆放着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陈默。
他穿着那身考究的黑色西装,坐姿甚至称得上端正,头微微低垂着。但他已经死了。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双目圆睁,瞳孔早已涣散,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他的喉咙被精准地切开,切口平滑得如同激光切割,鲜血早已流尽,在身下地面凝固成一大片暗红色的污渍。死亡时间,根据初步判断,至少在12小时以上。
仓库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焚烧过的灰烬,以及被暴力破坏的电脑硬盘碎片。显然,陈默在死前,确实“处理”掉了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尾巴”,完成了李承恩交给他的最后任务。
王大胆缓缓走到尸体前,蹲下身。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的伤口,那手法干净利落,是顶尖杀手所为。他又看向陈默圆睁的眼睛,那凝固的恐惧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某种东西…王大胆伸出手指,在陈默紧握的拳头缝隙里,极其小心地捻出了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片极小的、几乎被血污浸透的布料碎片。质地异常考究,上面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个微不可查的、残缺的徽记图案——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盘绕的藤蔓,包裹着一枚抽象的…丹药?
“弃卒保车…断尾求生…”王大胆捏着那片染血的徽记碎片,眼神冰冷如刀。线索,在这里,被一只无情而高效的“手”,彻底掐断了。对手的冷酷和效率,远超他们的预估。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海风穿过破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残酷的“弃军保帅”做最后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