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之谷地下空间的震颤尚未完全平息,尘埃混合着逸散的星辰能量与归墟的阴冷气息,在空气中缓缓飘浮。王大胆强压下内丹传来的刺痛和喉头的腥甜,将那枚流淌着星沙光泽的梭形物体紧紧握在手中。这“星梭”触感冰凉,内部那动态变化的坐标仿佛拥有生命,在他的感知中微微脉动,指向一片完全未知的、浩瀚无垠的深空。
“此地不宜久留。”苏晚的意念带着急促的疲惫,“祭坛崩溃的能量波动太强,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或者……让这片不稳定的空间彻底塌陷。”
王大胆点头,刚欲转身沿原路返回,一股远比之前那鲲鹏长老更加恐怖、更加深邃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骤然从他们来时的三角形入口处碾压而来!
这股威压并非单纯的归墟侵蚀,也非狂乱的星辰之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吞噬万物、终结一切意味的“暗”!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残存的星光投影如同被泼墨般迅速黯淡、熄灭,连王大胆周身流转的玄冥真水护盾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急剧收缩。
“这是……?!”王大胆瞳孔骤缩,心脏几乎漏跳一拍。这股气息,他曾在归墟之眼感受过,那是属于“原暗之海”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与死寂!但此刻降临的,并非虚无缥缈的意志投影,而是更加凝实、更加具有压迫感的……实体降临前兆?
不,并非完全实体。王大胆敏锐地察觉到,这股威压虽然恐怖,但其根源似乎并不在此地,而是通过某种强大的媒介,跨越了遥远距离投射而来。媒介就是……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入口处的黑暗。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那吞噬光线的三角形入口中踱步而出。
他同样穿着一身鲲鹏组织的长袍,但材质迥异,并非普通的布料,而像是用夜幕裁剪,上面绣着的暗金色鲲鹏图案仿佛在缓缓游动,散发出吞噬光线的幽暗。来人身形高瘦,面容笼罩在一层流动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个微型的、旋转的黑洞,深邃得让人望一眼便仿佛要迷失其中。
他并未刻意散发力量,但仅仅是站在那里,整个残破的地下空间就开始发出细微的、仿佛被无形之力挤压崩解的声音。那些散落的鲲鹏成员尸体,甚至包括之前被王大胆击溃的那位长老残留的能量痕迹,都在无声无息中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湮灭消失。
“星骸之谷……观星者最后的观测站之一……果然还残留着一点有趣的玩具。”来人的声音平缓,不带丝毫情感,却直接响彻在王大胆和苏晚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看来,我那个不成器的下属,玩火自焚了。”
他的目光,越过一片狼藉的祭坛,最终落在了王大胆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王大胆手中那枚“星梭”之上。
“把‘虚空星梭’交出来。”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那不是你这等蝼蚁能够染指的东西。”
王大胆浑身肌肉紧绷,内丹上的裂纹因这恐怖的压迫而隐隐作痛,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玄武法相在身后艰难地凝聚,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吞噬之力。“你就是鲲鹏背后真正的掌控者?”
“掌控者?”阴影中的存在似乎低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弄,“不过是顺应潮流的仆从而已。旧日的观测者已然逝去,新的纪元当由‘暗潮’洗涤。这枚星梭,是开启新纪元的钥匙之一,不是你该拿的。”
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尖萦绕着令人心悸的黑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星梭,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话音未落,王大胆已经动了!
他深知与这等存在的差距,绝不能被动接招!体内玄冥内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裂纹处幽蓝光芒大放,他将刚刚领悟的、融合了秩序与玄冥本源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同时,地脉灵核的生机被强行抽取,化作澎湃的生命力支撑着这超越极限的爆发!
“玄冥·镇海劫!”
他双掌推出,并非针对那鲲鹏长老本身,而是轰向了两人之间的地面和空间!磅礴的玄冥真水混合着厚重的土石,瞬间化作一道混合着冰晶、泥石流与秩序锁链的毁灭洪流,不仅蕴含着恐怖的物理冲击力,更带着扰乱能量、冻结空间的法则效应!这是他在绝境下,将自身所有力量融会贯通的一击!
“螳臂当车,可笑。”
面对这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小山的全力一击,那阴影中的鲲鹏长老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抬起的指尖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光焰。王大胆发出的那道毁灭洪流,在距离那长老尚有数米远时,就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绝对光滑的壁垒,洪流的前端瞬间“静止”,然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最微观的层面开始崩解、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能量波动。
绝对的湮灭!
王大胆如遭重噬,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残破的墙壁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玄武法相哀鸣一声,骤然黯淡,几乎溃散。内丹上的裂纹再次扩大,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大胆!”苏晚的惊呼唤醒了他几乎昏厥的意识。一股清凉却无比坚韧的灵魂力量瞬间注入,强行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识海,并试图修复他肉身的创伤。但面对那源自“原暗”的恐怖力量造成的伤害,苏晚的努力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哦?还有一个隐藏的小家伙?灵魂体?有点意思。”鲲鹏长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王大胆的身体,落在了苏晚栖身的玉佩上,“可惜,依旧是蝼蚁。”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目标直指王大胆的眉心,指尖凝聚的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彻底吞噬。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王大胆眼睁睁看着那根死亡手指点来,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对方的强大,超出了他目前能理解的范畴,那是生命层次和力量本质的绝对差距!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愤怒!还有对苏晚的愧疚!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爆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手中那枚一直沉寂的“星梭”,仿佛被外界这极致的“暗”之力刺激,又或者是感应到了王大胆体内那丝微弱的、同源的秩序之光,突然自主地爆发出璀璨无比的银白色光芒!
嗡——!
一股远比祭坛能量更加纯粹、更加浩瀚的星辰之力轰然爆发!银光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笼罩空间的黑暗威压,形成一个以王大胆为中心的小型银色光域!
那鲲鹏长老点出的手指,在触碰到银光的瞬间,竟微微一顿,指尖萦绕的黑暗能量与银光发生了剧烈的、无声的湮灭!
“什么?!”阴影中,第一次传来了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
星梭脱离了王大胆的手掌,悬浮在他身前,内部星沙疯狂流转,投射出一道道复杂到极致的动态星图线条。这些线条并非固定,而是在不断演变、重组,仿佛在计算着某种极其复杂的轨迹。
“它在……计算逃脱路线!”苏晚立刻明白了星梭的意图,她的“钥心”之力全力辅助,试图理解那复杂的星图,“坐标在疯狂变化!它在寻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鲲鹏长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冷哼一声,周身阴影暴涨,化作无数只漆黑的利爪,从四面八方抓向银色光域和那枚星梭!“想走?留下!”
恐怖的吞噬之力再次增强,银色光域剧烈摇晃,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彻底吞噬。星梭投射出的星图线条也开始变得紊乱。
王大胆咬紧牙关,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将残存的玄武之力和秩序之光全部注入身前的星梭之中!“帮它!”
得到王大胆力量的补充,星梭光芒再次一盛,投射出的星图瞬间稳定,并锁定了一个极其遥远、坐标参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节点!
“坐标锁定!空间跳跃启动!”苏晚尖声示警。
嗡——!!!
银白色的光芒猛然收缩,然后以星梭为核心,轰然爆发!一个微型的、却散发着恐怖吸力的空间漩涡瞬间形成,将王大胆、苏晚以及他们周围极小范围内的空间一起包裹!
那鲲鹏长老的黑暗利爪抓了个空,只撕碎了原地残留的空间碎片和一丝逸散的星辰之力。
“混账!”他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周身阴影剧烈翻腾,显然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真的飞了。他凝视着那空间漩涡消失的地方,黑洞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虚空星梭……竟然会选择他?是意外……还是‘秩序’留下的后手?”他低声自语,阴影中的面容似乎更加阴沉,“不过,无论逃到哪里,只要还在这个宇宙,‘暗潮’终将席卷一切。”
他身影缓缓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星陨之谷地下这片彻底死寂、崩坏的空间。
……
而此刻,在王大胆和苏晚的感知中,是难以形容的天旋地转和空间撕扯。他们仿佛被投入了一条由纯粹星光和混乱法则构成的湍急河流,身体和灵魂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星梭散发出的银光形成一个脆弱的保护罩,抵御着外界的侵蚀,但依旧有恐怖的力量渗透进来,不断消磨着他们的生机。
王大胆早已昏死过去,全靠苏晚燃烧灵魂本源,死死维持着与他的链接,并将星梭传递过来的部分温和星辰之力导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这次的空间跳跃,远比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凶险。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前方的星光河流似乎到了尽头,保护他们的银光也黯淡到了极致。
轰!
他们仿佛被从一条高速管道中抛射而出,重重地砸落在某种坚硬的、带着冰凉触感的地面上。
王大胆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晚的灵魂也如同风中残烛,在确认王大胆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并感知到周围似乎暂时没有 immediate 的危险后,也陷入了强制性的沉睡,以保存最后一点灵性不灭。
那枚耗尽能量的“虚空星梭”,光泽黯淡,如同凡铁,静静掉落在王大胆手边。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绝境,还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