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铅云低垂,寒风卷着冰屑,呜咽着掠过荒原。
太极殿的银色飞舟舰队,如同数柄利剑,静静的准备着,他们陈列在空旷硕大的广场之中,随时准备,朝着幽魂海眼的方向疾驰。
李虹天闭眼沉思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和风中传来的一丝不安的气味。
飞舟主舰的指挥室内,彩蝶正用神识搜查每一处角落,如同无形的大网,覆盖着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她绝不允许出发之前因为任何一点失误和毛病,而耽误了少主的事宜。
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都难以逃脱她的感知。
李虹天,坐在上方中,听着底下窃窃私语的交谈声,突然,他金色的眼眸倏然睁开,望向偏南的方向。
那里,传来了一阵极其隐晦,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空间扰动,并且正以一种决绝的速度,试图穿透龙王殿布下的锁灵大阵外围警戒圈。
“还是不安分吗?”
李虹天语气平淡,仿佛早有预料。
彩蝶立刻上前:“少主,是万凤门的人?他们似乎准备强闯幽魂海眼那里?”
“我知道了。”
李虹天站起身,走到太极殿的门前,目光穿透云层,落向那扰动传来的方向。
“他们搜寻凤翔无果,又失了混沌源息和宗门底蕴,如今幽魂海眼异动,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可能翻盘的机缘。墨枭那个人,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他转身,看向一旁一脸担忧的彩蝶,随后宽慰的说道:“我去去就回,我不在的时候,你就麻烦替我指挥一下。”
“不必担心!”
李虹天挑了挑眉,随手将衣领整理好,懒洋洋地道:“这种清理杂鱼的活儿,本来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当初,李意天,联通这个宗门可是给我使下了不少绊子,虽然没坑成,但想想还是不爽。我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彩蝶一脸没好气的道:“当初那宗主,甚至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少主,就为了别让少主算账,少主您倒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一马。”
“可结果这群狗东西,一点也不知恩图报!”
李虹天看一下那气咕咕的圆脸,忍住想捏的冲动说道:“别侮辱狗了,那些不知恩图报的人,连虫子都不如!”
随后继续宽慰的说道:“当时反正我也不在乎了,一个快要衰败的宗门,就算他们的长老和宗主有错,可那些已然入了门下的弟子大部分也都是无辜或者不知情的,看在那些弟子的份上,我懒得计较!”
“如今,谁也保不了他们了!”
话音未落,李虹天的身影已然变得模糊,下一瞬,便如同融入光中,悄无声息地自指挥室内消失,只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以及那句冰冷决绝的话语,在彩蝶和几位长老耳边回荡。
彩蝶望着李虹天消失的方向,紧紧握了握拳,眼中的担忧化为了坚定的执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诸位长老,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干练:“诸位,按少主吩咐,各司其职,检查最后一遍飞舟阵法与物资储备,随时待命!”
锁灵大阵外围,那片因能量剧烈冲突而显得光怪陆离的空域。
以墨枭为首的万凤门最后三名合体期长老,此刻正状若疯魔。
他们周身燃烧着本命精血所化的凤凰虚影,那虚影不再神圣辉煌,反而透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暗红,如同垂死挣扎的凶禽。三人结成一座残缺的古阵,合力催动着一枚布满裂纹的宗门古宝——破空梭。
梭尖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鸣,疯狂地钻凿着前方那层看似薄弱、实则坚韧无比的无形壁垒。
“快!再快一点!”
墨枭双目赤红,头发散乱,早已失了往日长老的威严,嘶声吼道:“只要撕开这道口子,进入海眼范围,凭借我宗秘法,定能感应到上古遗泽!那是我万凤门重现辉煌的唯一机会!”
他身后的两名长老亦是面容扭曲,将毕生修为不计后果地灌入破空梭中。
他们已然赌上了一切,包括性命与轮回的希望。
李虹天那个疯子,已经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了,虽然保证过只要不再去针对凤翔,就放过夺舍这一类事。
可是,万凤门不能就这样算了。
这个宗门,应该崛起,而不是像这样一样任人拿捏,当初,投靠李意天,为的就是能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早早的做下准备,可没想到,李虹天反而在种种不利的情况下,杀出来了一条路,并且一路坐到了正道魁首的位置。
虽然这疯子那会儿讲什么道德和礼仪,放过了宗门,可是,这些长老和宗主,也都知道,“夺舍”,这一件触犯铁律的事情,那人不会那样轻易松口。
况且,凤翔还活着,一个人的仇恨会有多大,那么他的潜力就会有多大,万凤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好似风中落叶。
所以,崛起的机会就在眼前,哪怕再危险,还能危险的过未来的报复和清算吗?
必须要这样做了!
然而,就在那破空梭的光芒炽盛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成功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
风停了,连那紊乱的空间波纹都停滞了一瞬。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前方,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与天地同在。
来人身着玄底金纹的魁首袍服,身姿挺拔如岳峙渊渟,仅仅是静立虚空,便有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宏大威压弥漫开来,让墨枭三人燃烧的精血都为之凝滞。
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倒映着墨枭三人惊恐、绝望而又扭曲的面容。
李虹天!
他甚至没有看那光芒刺眼的破空梭,只是淡淡地扫了墨枭一眼。
只一眼,墨枭便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万载玄冰之中,连思维都几乎冻结。
“本座给过你们机会。”
“机会这东西,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一次好像就已经足够了吧,甚至可以说是奢侈!是可遇不可求!”
李虹天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人灵魂最深处,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漠,“奈何,自寻死路。”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只有一句简单的结论。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对着那枚仍在疯狂旋转、试图突破的破空梭,以及梭后状若癫狂的三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微如发丝、却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线,自他指尖迸发。
那金光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时空的界限。
它轻柔地触碰到了破空梭的尖端。
下一刻,由万载星辰铁混合多种珍稀灵材、经万凤门历代温养的古宝破空梭,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从尖端开始,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湮灭,化作最细微的粒子飘散。
那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甚至连爆炸的余波都未曾产生。
金光并未停歇,继续向前,掠过墨枭三人燃烧着凤凰虚影的身躯。
时间恢复了流动。
墨枭脸上的疯狂与希冀彻底凝固,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修为、神魂,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被抹去。
他身后的两名长老亦是如此。
三人周身的凤凰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瞬间溃散。
他们的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却如同沙雕般开始风化、消散,从衣袍到血肉,再到骨骼神魂,尽数化为虚无。
不过弹指一挥间。
曾经显赫一时,拥有合体后期、中期修士坐镇的万凤门最后核心力量,连同他们寄予厚望的古宝,便在李虹天这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彻底、干净地从这世间被抹除,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李虹天缓缓收回手指,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以及更远处那片被锁灵大阵笼罩的、波涛诡谲的幽魂海眼方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身形再次变得模糊,融于虚空。
下一瞬间,他就来到了万凤门宗主的正殿,而主座上的人,见到来人之后,也叹息了一声。
“恭迎魁首!”
李虹天并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到了这里,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我已经不能容忍你们那些行为了,要算总账了!
万凤门想起很多年前,李意天来找他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从未把所谓的李虹天放在眼里,李意天教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完全没有在乎那个人的死活,后来那个人击败了一切的阻碍,登临到正道第一名。
却大度的放过了他们,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感激的,可后来铁律太过严苛,为什么不能杀凡炼丹,修士想要变强,难道错了吗?
可想不通也要执行,但是怨恨又一次埋下来了,自那以后,万凤门老一辈的人从没有忘记崛起,他们势要打破铁律。
凤翔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无论如何都会有利的棋子,可没有想到,棋子有了自己的思想,跳脱了棋盘,再也不受他们的约束了。
李虹天,又知道了他们所干的那些事,他们知道,就算万凤门不灭亡,但也再也不可能彻底崛起,彻底的摆脱李虹天了。
那就拼死吧,去赌一把,赌上一切。
赌博的结果出来了,他们大获全输。
败了,彻底败了!
主座上的人自尽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宗门弟子!”
李虹天看向一旁,平静的开口说道:“我不会牵连无辜,参与此事的所有长老会死,但是没有参与的,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我都不会动他们分毫!”
“万凤门还是会继续存在,只是不会再有你们!”
“不会再有你们这种不知恩图报,老想着争权夺利的人。”
主座上的人坦率地闭上了眼睛,迎接了自己的死亡。
李虹天走了,他准备将剩下的事宜吩咐给彩蝶,剩下的让她来解决吧!
飞舟主舰指挥室内,空间微漾,李虹天的身影重新浮现,玄袍之上,纤尘不染。
“少主!”彩蝶立刻迎上,虽然对少主的实力有绝对信心,但亲眼见他平安归来,还是松了口气。
“嗯。”李虹天微微颔首,“隐患已除,可以出发了。”
他目光扫过下方已然准备就绪的众人,最后落在那庞大的灵图上,代表幽魂海眼的光点依旧在规律闪烁。
“传令,”李虹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清晰地传遍整个舰队,“目标,幽魂海眼。启航!”
“启航——!”
万凤门,一派长老被杀,新生的人补上,这种大事自然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而在一偏远小镇的茶馆中,一个靠二楼窗户边坐的人,正聚精会神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听着这件事的经过。
那个人正是凤翔。
他的脸上露出了复杂难明的神色。
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对绝对力量的敬畏,更有一种枷锁尽去的释然与轻松。
“李虹天”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望向人来人往的茶楼,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决然火焰,“你替我扫清了最后的障碍,这份因果,我凤翔记下了。幽魂海眼,便是我凤翔,真正名动九天的起点!”
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北方的方向,潜行而去。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