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的四象塔缓缓旋转,清辉流淌,持续滋养着马小玲的神魂与肉身。一夜的调息,不仅让她彻底稳固了因记忆冲击而震荡的灵台,更使得她体内的力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那不再是单纯的马家灵力,而是融合了一丝四象塔本源气息、带有些微星辰特性的全新能量,更为精纯,更为浩瀚。
然而,力量的提升并未带来心境的全然平静。身份的颠覆性认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的涟漪久久难以平息。她是马小玲,还是斗姆元君?或者,两者都是?这种认知上的混乱,需要时间和行动去梳理、去适应。
“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马小玲对着浴室镜子中那张依旧精致、却眼神已然不同的脸,轻声说道。驱魔人的坚韧性格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与其沉湎于过去身份的迷茫,不如着眼当下。这座塔和觉醒的记忆(哪怕是碎片)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而在末法之世,力量意味着生存和解决问题的资本。
她想起姑婆的担忧,想起这个正在崩坏的世界。斗姆元君的责任太过宏大缥缈,但作为马小玲,她至少可以先从身边事做起。积累资源,寻找盟友,了解这个世界更深的隐秘,这才是务实之道。
而资源,往往意味着金钱和人力。
她想到了嘉嘉大厦里那个自称“玄武童子”转世的金正中。以前只当他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懒得理会。但现在,拥有了四象塔和更敏锐的灵觉,或许能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更何况,这家伙借着“玄武童子”的名头,倒是忽悠了不少钱财和人脉,若能收归己用,不失为一个收集信息和资源的渠道。
心意既定,马小玲重新变回了那个时尚靓丽的驱魔师。她精心打扮,拎着新款手袋,踩着高跟鞋,仿佛昨夜那个经历神魂撕裂、认知颠覆的人不是她一般。只是偶尔,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不属于马小玲的深邃与沧桑。
嘉嘉大厦距离她的公寓不远。这是一栋颇有年头的住宅楼,但维护得不错,透着市井的烟火气。业主欧阳嘉嘉是好友王珍珍的母亲,为人热情善良。王珍珍则在这里的小学教书,单纯得像张白纸。
马小玲刚进大堂,就听见金正中那特有的、夸大其词的吆喝声从一侧的单元里传来。单元门外居然还排着几个愁眉苦脸、抱着各种物品(如小孩衣服、照片等)等候的街坊。
马小玲眉头微挑,径直走了过去。只见金正中家的客厅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法坛,挂着些似是而非的八卦图,点着劣质檀香,烟雾缭绕。金正中本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道袍,头上还歪戴着顶道冠,手持一把塑料宝剑,对着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念念有词,时而跺脚,时而转圈,动作浮夸。
“……天灵灵,地灵灵,玄武童子来显灵!此娃夜啼不止,乃是有小人作祟!待本童子做法,请玄武神君神力加持,必定百邪不侵,一觉到天明!”他说着,拿起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在蜡烛上点燃,绕着那婴儿比划。
那妇人一脸虔诚和期待地看着。
马小玲只是静静地看着,灵觉微动。在她的眼中,金正中身上只有极其微弱的、驳杂不堪的气,连入门修者都算不上,更别提什么“神君神力”了。他那些动作毫无章法,全是唬人的把戏。那燃烧的符纸更是毫无灵气,只有呛人的烟味。
然而,就在她准备出声揭穿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金正中的眉心。凭借四象塔加持后的超凡感知,她隐约看到,在那浮夸滑稽的表象之下,金正中的魂魄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古老的……佛门愿力?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缠绵悱恻的情愫印记?
这印记深藏不露,与金正中本人那市侩忽悠的气质格格不入,仿佛是被强行打上的烙印,历经轮回仍未彻底磨灭。
“有点意思。”马小玲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这时,金正中完成了他的“法事”,从妇人手中接过一个厚厚的红包,脸上笑开了花:“放心啦阿姨,玄武童子出马,保证没问题!下次有事再来啊!”
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
金正中得意洋洋地数着钞票,一抬头,正好看见门口似笑非笑的马小玲,顿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钱往兜里塞,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哎……哎呦,是马小姐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稀客稀客!”
谁不知道马小玲是真正的驱魔大师,他这种野路子最怕的就是被她撞见。
马小玲迈步走进这间乌烟瘴气的“法坛”,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金正中,你这玄武童子的生意,倒是越做越红火了啊。”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嘛。”金正中讪笑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马小姐您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马小玲目光扫过那些粗制滥造的法器,最后落回金正中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你,你整天请‘玄武神君’上身,知不知道玄武神君长什么样?有什么神通?统辖何方星宿?手下又有哪些神将啊?”
“啊?这……”金正中顿时语塞,额头冒汗。他哪里懂这些,全靠一张嘴瞎编。“这个……神君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自然……自然是……”
“自然是你根本不知道。”马小玲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金正中,骗骗街坊邻居也就算了,积点阴德。真遇到麻烦,你这套把戏不仅没用,还可能害死人。”
金正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马小玲的气场比以往更加强大,让他感到莫名的压力。
马小玲走近两步,几乎与他面对面,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而且,我很好奇。你魂魄里那点东西,跟你这‘玄武童子’的名头,可一点都不搭啊。”
金正中闻言,浑身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慌乱和不解:“什……什么东西?马小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的反应,更加证实了马小玲的猜测。那丝印记是真实存在的,而且金正中本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
马小玲没有立刻点破。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金正中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没什么。只是提醒你,有些力量,不是你能随便借用的。小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补充道:“另外,最近世道不太平,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脏东西’,可以来灵灵堂找我。当然,收费公道。”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金正中,高跟鞋敲击着地面,优雅地离开了。
留下金正中一个人站在烟雾缭绕的客厅里,心里七上八下,反复琢磨着马小玲的话。“魂魄里的东西”?她到底看出了什么?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特别?还是……她在吓唬自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总觉得莫名地有些发堵,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马小玲那几句话轻轻触动了一下。
而离开嘉嘉大厦的马小玲,心中已有了计较。金正中魂魄深处的印记非同一般,绝非凡俗。那丝佛门愿力和情愫纠缠,指向某个古老的传说。或许,这个看似滑稽的神棍,真的是某个重要人物的转世?
这意味着,在这末法时代,隐藏在市井中的“机缘”,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她该如何去印证关于金正中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