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早课刚结束,必清就抱着经卷往禅房跑,路过山门口时,见几个村民背着锄头站在那里,神色慌张,为首的汉子脸上还带着几道抓痕,便上前问道:“诸位施主,可是遇到难事了?”
汉子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小师父,我们是下游清溪村的,村里的老水车最近邪乎得很!夜里总传出哭声,有人靠近,还会被看不见的东西抓挠,您看我这伤……求济公师父下山救救我们!”
正巧济公啃着油饼从寺里出来,油花沾得嘴角亮晶晶的,见汉子脸上的抓痕,便晃着破蒲扇凑过去:“老乡莫慌,老衲去给你们瞧瞧!不过先说好,要是摆平了这邪祟,你们得给老衲装一袋子新米,让老衲回去熬粥喝!”
村民们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只要能除了这祸害,别说一袋米,十袋都成!”
广亮这时也提着袈裟赶过来,见济公又拿吃的开条件,皱着眉道:“道济!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先看看乡亲们的情况!”
一行人往清溪村赶,刚到村口,就见村民们都聚在晒谷场,远远地望着村头的水车,神色惶恐。那水车是清溪村的老物件,木质的轮轴已经发黑,常年浸在水里,轮叶上缠着水草,此刻正一动不动地停在溪边,水面泛着诡异的涟漪。
“就是这水车!”为首的汉子指着水车,“前几日开始,夜里就不对劲!我家住在水车旁,夜里总听见‘呜呜’的哭声,昨天夜里我忍不住去看,刚靠近水车,就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疼得我直叫!”
济公走到水车旁,蹲下身,用破蒲扇扇了扇水面,一股淡淡的腥气飘了出来。他从怀里摸出一粒佛珠,往水里一抛,佛珠在水面打转,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水面顿时泛起一层黑气。
“好重的怨气!”济公沉声道,“这水里定是埋了冤死之人,魂魄缠在水车上,见人靠近就动手,是想让人帮她申冤。你们村里,最近可有女子失踪?”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老太太突然开口:“要说失踪……上个月,村西头的翠儿姑娘,去溪边洗衣裳,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她掉进溪里淹死了,可捞了好几日都没找到尸体,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翠儿?”济公眼睛一亮,“你给老衲说说这翠儿的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翠儿是个苦命娃,爹娘死得早,跟着奶奶过活,上个月刚和村里的柱子定了亲,没想到就出了事……柱子那孩子,天天去溪边找,眼睛都哭肿了。”
济公摸了摸下巴,道:“走,去见见这柱子。”一行人来到柱子家,柱子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件粉色的绣花鞋,眼睛通红,见了济公等人,愣了愣:“你们找我有事?”
济公盯着他,沉声道:“翠儿是不是不是淹死的?你老实说!”
柱子身子一颤,手里的绣花鞋掉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师父……我……我对不起翠儿!那天她去洗衣裳,我去找她,想跟她商量彩礼的事,可她嫌我家穷,说要退亲,我一时气不过,就和她吵了起来,推了她一把,她……她就掉进溪里了!我怕被人发现,就把她的尸体拖到水车底下,埋在了淤泥里……”
众人闻言,都气得咬牙,广亮怒道:“你这糊涂蛋!翠儿姑娘那么好,你竟因为这点事害了她!”
济公叹了口气:“柱子,你一时冲动害了翠儿,她的魂魄缠在水车上,就是想让你认错,让你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好好安葬。今日老衲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带我们去水车底下,挖出翠儿的尸体,给她磕几个头,或许她能饶了你。”
柱子不敢耽搁,赶紧领着众人来到水车旁,跳进溪里,指着水车底下的淤泥:“就在这里……翠儿就在这里……”
几个村民找来锄头,小心翼翼地挖开淤泥,挖了约莫一尺深,一具女子的尸体露了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粉色的衣裳,正是翠儿。柱子扑过去,抱着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翠儿!我错了!我不该推你!我不该埋了你!你原谅我吧!”
济公让人把翠儿的尸体抬上岸,找了块干净的布盖好。他在溪边摆上香案,点燃香烛,拿起佛珠,念起超度经文:“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经文声中,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一道淡粉色的虚影缓缓显现,正是翠儿。她身着粉色衣裳,面容憔悴,眼中满是悲苦,对着济公深深一拜:“多谢师父为我昭雪冤屈,让我重见天日。”
“翠儿姑娘,你本是无辜之人,却遭此横祸,怨气难消,情有可原。”济公道,“柱子已经知错了,他会好好安葬你,给你守孝,你就放下执念,安心投胎去吧。”
翠儿看向柱子,眼中的怨气渐渐消散,多了几分委屈:“柱子,我不是嫌你穷,我是怕你爹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想让你好好跟他们商量……你怎么就不懂我呢?”
柱子哭得更凶了:“翠儿!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我不该害了你!我以后一定好好安葬你,每年都给你烧纸,给你守孝!”
翠儿对着他笑了笑,身影渐渐透明,化作一道粉色的光,消失在空气中。水车旁的黑气也彻底消散,溪水变得清澈见底,轮轴上的水草仿佛也焕发出了生机。
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对着济公连连道谢。老太太拉着济公的手,哽咽道:“师父,多谢您帮翠儿伸了冤,这孩子苦了一辈子,总算能安心去了。”
济公摆摆手,笑着道:“大家不必客气,为民除害,渡化冤魂,本就是老衲的本分。柱子,你要好好安葬翠儿,以后多做善事,替自己赎罪。”
柱子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安葬翠儿,以后我会帮村里的孤寡老人干活,帮乡亲们修桥铺路,给翠儿积德行善!”
村民们热情地留济公等人吃饭,饭桌上摆满了农家菜,有炒青菜、炖豆腐,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稻穗粥。济公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笑着道:“这粥好喝!比灵隐寺的素粥还香!”
广亮在一旁嘟囔道:“道济,你就知道吃!刚解决了水车的事,就想着喝粥!”
济公嘿嘿一笑:“民以食为天,佛也得吃饭嘛!再说了,这粥是乡亲们的心意,老衲可不能浪费!”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饭桌上的气氛十分热闹。饭后,村民们给济公装了一大袋新米,还塞了许多自家种的蔬菜。柱子提着一袋稻穗,递给济公:“师父,这是今年的新稻穗,您带回去,熬粥特别香!”
济公接过稻穗,晃着破蒲扇,哼着小曲往回走。广亮摸了摸肚子道:“今日清溪村的农家菜真不错,尤其是那稻穗粥,香甜可口。”
必清点点头:“是啊是啊,那炒青菜也好吃,比寺里的素斋还新鲜。”
济公咬了一口稻穗,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就多吃点,下次清溪村再有事,咱们还来!”
广亮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不过今日道济你倒是厉害,不仅找到了翠儿的尸体,还化解了她的怨气,超度了她的魂魄,真是功德一件。”
济公叹了口气:“翠儿是个苦命姑娘,被心上人误会害死,埋在水车底下,怨气能不重吗?幸好柱子及时认错,不然这怨气越积越深,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其实啊,人心要是急躁,比邪祟还可怕,柱子因为一点误会,害了自己心爱的人,最后自己也活在痛苦中,这就是冲动的代价啊!”
说着,三人已经走到了灵隐寺山门外,大雄宝殿的钟声再次响起,悠扬而肃穆,回荡在山间。济公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扛着破蒲扇,踩着趿拉板,慢悠悠地走进了寺庙,广亮和必清跟在后面,一边抱怨一边笑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了灵隐寺的袅袅炊烟中。
清溪村的风波就此平息,翠儿的冤屈得以昭雪,魂魄得以安息;柱子洗心革面,用心安葬了翠儿,还经常帮村里的乡亲们干活,照顾翠儿的奶奶,村民们对他的看法也渐渐改观;那架老水车重新转动起来,溪水潺潺,浇灌着村里的稻田,再也没有出过怪事。而济公依旧每天在灵隐寺里吃油饼、喝小酒,看似疯疯癫癫,却总能在百姓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用他的智慧和佛法,化解危机,渡化痴魂,正如他常说的:“世间多少痴儿女,因爱生嗔因恨迷;贫僧一把破蒲扇,扇尽人间是非疑;水车冤魂皆有因,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心中存悔改,何处不是赎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