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春分,总带着股湿润的暖意。济公揣着酒葫芦,蹲在溪云村“莲心绣堂”的门槛上,看着沈莲手把手教姑娘们绣花。绣堂是开春刚修好的,青砖黛瓦,院里种着两株新栽的海棠,粉白的花瓣落在绣架上,沾着未干的丝线,像撒了把碎雪。
“沈丫头,你这‘柳氏叠针绣’教得不错,比贫僧念佛经还认真。”济公晃着酒葫芦,声音洪亮,惹得绣堂里的姑娘们都笑起来。沈莲正给个小丫头纠正针脚,闻言回头一笑,手里的绣花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圣僧就会取笑我,这些姑娘们学得快,再过些日子,就能绣出完整的荷莲图了。”
苏婉娘端着个竹篮从屋里出来,里面装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见了济公,笑着递过一杯:“济师父,您先喝茶,城里锦绣阁的苏曼卿姑娘派人送了封信来,说有位老绣娘要来找沈莲姑娘切磋绣艺。”
济公刚接过茶杯,就见山道上走来个穿蓝布衫的老妇人,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发髻上簪着支铜钗,手里提着个旧木盒,脚步稳健,不像寻常老人。老妇人走到绣堂门口,目光落在院里的海棠花上,又瞥了眼绣架上的荷莲绣样,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叠针绣……是柳玉莲的手法吧?”
沈莲抬起头,见老妇人神色异样,连忙上前:“婆婆,这是我娘的绣法,您认识我娘?”
老妇人走近绣架,指尖轻轻拂过绣线,眼眶慢慢红了:“我叫周大娘,当年在城里的绣坊做活,和你娘是旧相识。你娘的绣艺,当年在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那残荷,绣得能引蝴蝶。”
济公凑过来,眯着眼睛打量周大娘:“周婆婆,你既然认识沈丫头的娘,为啥现在才来找她?”
周大娘叹了口气,打开旧木盒,里面装着块褪色的绣帕,上面绣着半朵残荷,针脚和沈莲的绣样如出一辙,正是柳玉莲当年送给她的。“二十年前,你娘突然失踪,我四处打听她的消息,可一直没下落。前几日听说溪云村开了绣堂,用的是‘柳氏叠针绣’,就赶紧赶来了。”
沈莲捧着绣帕,眼泪掉了下来:“周婆婆,我娘她……她二十年前被王万山害了,直到去年,她的冤屈才洗清。”她把柳玉莲被诬陷、遇害的经过一一说来,周大娘听得咬牙切齿:“王万山那畜生!当年他还来绣坊找过你娘,说要请她绣幅‘百福图’,我就觉得他眼神不善,没想到竟如此歹毒!”
苏婉娘递过杯热茶,安慰道:“周婆婆,别太伤心,王万山和他的同党都已经伏法了。”
周大娘喝了口茶,情绪渐渐平复,目光落在沈莲手里的绣绷上,突然指着绣线说:“丫头,你这绣线的配色,和你娘当年差了点意思。你娘绣残荷,荷瓣边缘会用淡赭石色晕染,像夕阳照在荷叶上,你用的是深褐色,少了点灵气。”
沈莲眼睛一亮:“婆婆,您能教我吗?我娘的绣谱里没写配色的诀窍。”
周大娘点点头,从木盒里掏出块砚台,砚台是青石做的,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刻着个“莲”字。“这是你娘当年用的砚台,她绣活前,会用砚台里的残墨调颜料,说墨色能让绣线更鲜亮。你娘还说,这砚台里藏着个秘密,若是遇到懂绣的人,就能解开。”
“秘密?”济公摸了摸下巴,扇子一摇,“沈丫头,你娘的账本里,有没有提到砚台?”
沈莲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账本,翻到中间一页,上面写着:“墨染荷心,砚藏真意。”她恍然大悟,“荷心庙!我娘的雕像在荷心庙,说不定砚台的秘密和庙有关!”
一行人连忙往荷心庙赶,庙前的古柏抽出新芽,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暖融融的。沈莲走到娘的雕像前,把砚台放在雕像手里的荷花花瓣上,砚台刚放上去,花瓣突然发出微光,砚台里的残墨慢慢化开,在花瓣上晕出一幅小小的荷莲图,图的右下角,有个极小的“周”字。
周大娘看着荷莲图,眼泪掉了下来:“这是我和你娘当年约定的记号!当年你娘发现王万山私贩官盐,怕我被牵连,就把证据藏在砚台里,让我若是遇到她的女儿,就把证据交出来。”她说着,从砚台的夹层里掏出张纸,上面详细记录着王万山私贩官盐的时间和地点,还有几个没被抓获的同党名字。
“还有同党?”沈莲心里一紧,“婆婆,这些人现在在哪?”
周大娘皱了皱眉:“当年你娘说,这些人藏在城外的‘落霞坞’,那里有个绣坊,表面上做绣活,暗地里帮王万山运私盐。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他们,可落霞坞地形复杂,一直没敢靠近。”
济公扇子一合:“走,去落霞坞瞧瞧,说不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当天下午,四人雇了辆马车往城外赶。落霞坞坐落在山坳里,周围都是竹林,里面有个小小的绣坊,门口挂着“霞绣坊”的木牌,里面静悄悄的,像是没人。
济公让大家躲在竹林里,自己悄悄摸过去,透过门缝一看,里面有几个穿黑衣的男人,正围着个穿锦缎长袍的男人说话。那男人是王万山的远房表哥,叫张彪,当年私贩官盐的事,他也参与了。
“等拿到沈莲的绣谱,咱们就把绣坊关了,去外地躲几天。”张彪阴狠地说,“王万山虽然死了,但咱们手里还有私盐的账本,不愁没钱花。”
济公一脚踹开门,大喝一声:“你们休想!”
张彪和黑衣男人们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却被赶来的官差拦住。原来,苏婉娘刚才偷偷让人去报了官。张彪见跑不掉,从怀里掏出把刀,就要刺向沈莲,济公扇子一挥,一道金光闪过,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吓得瘫倒在地。
官差把张彪和黑衣男人们绑起来,押回衙门。沈莲看着张彪,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些坏人,害了我娘,还想偷我的绣谱,真是死不悔改!”
张彪冷笑一声:“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王万山待我不薄,他的仇,我一定要报!”
回到衙门,知府亲自审问张彪。张彪承认,他是王万山的同党,私贩官盐的事,他是主谋之一。他藏在落霞坞,就是想等风声过了,偷沈莲的绣谱,用绣坊做掩护,继续私贩官盐。
知府判张彪私贩官盐、意图杀人,罪加一等,改判死刑,秋后问斩,他的同党也被一一抓获,绳之以法。
事情了结后,周大娘留在了溪云村,帮沈莲打理绣堂,教姑娘们配色的诀窍。沈莲的绣艺越来越精湛,绣堂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不仅城里的人来买绣品,就连外地的绣娘也来请教。
济公常来绣堂串门,有时喝着酒,看着姑娘们绣花,有时帮着沈莲出谋划策,日子过得悠闲自在。苏婉娘也常来帮忙,和周大娘一起,把绣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转眼到了夏天,绣堂举办了一场绣艺交流会,吸引了各地的绣娘前来。沈莲展出了用娘的砚台调配颜料绣成的“百荷图”,图中的荷莲栩栩如生,引来了众人的赞叹。周大娘看着“百荷图”,眼里满是欣慰:“玉莲,你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你的绣艺,终于传遍天下了。”
夕阳西下,交流会结束后,沈莲陪着济公、苏婉娘和周大娘往灵隐寺走。路上,沈莲说:“圣僧,苏姐姐,周婆婆,明年春天,我想把绣堂扩大,让更多的姑娘学到我娘的绣艺。”
苏婉娘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肯定来帮忙!”
周大娘点点头:“好啊,我也帮你,咱们一起把‘柳氏叠针绣’传下去。”
济公摆摆手,笑着说:“好啊,贫僧帮你选地方,保证让绣堂越办越大!”
月光洒在小路上,四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灵隐寺的钟声隐隐传来,清脆而悠远,绣堂的灯光还在风中晃动,像是在为这世间的传承,轻轻喝彩。沈莲望着远方的青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娘的绣艺会一直传下去,娘的善良和正义,也会永远留在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