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午后总带着股慵懒的暖意,济公正趴在伙房的石阶上晒太阳,怀里揣着半块刚出炉的桂花糕,脚边还卧着只懒洋洋的大黄狗。忽闻寺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抬头便见个穿蓝布长衫的书生跌跌撞撞跑来,发髻散乱,面色惨白,老远就嘶声喊:“圣僧救命!有妖怪要吃我!”
济公慢悠悠坐起身,咬了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施主莫慌,先说说,那妖怪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生了青面獠牙?”
书生名叫柳梦白,是杭州城里的穷秀才,前些日子在城外破庙借宿时,遇见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女子自称苏怜儿,说是家道中落,无依无靠,柳梦白见她可怜,便邀她一同赶路。可自打遇到苏怜儿,柳梦白就日渐虚弱,夜里总梦见自己被一张人皮裹住,喘不过气来,今早更是发现枕边放着张血淋淋的兽皮,才惊觉遇上了妖怪。
“那女子看着温柔貌美,可昨夜我起夜时,见她在月光下揭下脸皮,竟是张狐狸皮!”柳梦白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若不是我跑得快,此刻早已成了她的盘中餐!”
济公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只修行的狐妖。你且放心,她若真要吃你,你昨夜就跑不出那破庙了。走,带贫僧去瞧瞧,看看这狐妖到底想做什么。”说罢,摇着破蒲扇,跟着柳梦白往城外破庙去。
破庙早已荒废,蛛网密布,墙角堆着枯枝败叶。济公刚踏进庙门,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粉味,混合着山野间的草木气息。他循着气味走到后院,果然见个穿粉裙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刺绣,眉眼如画,肌肤胜雪,正是柳梦白口中的苏怜儿。
“这位小师父,为何带着生人闯我的住处?”苏怜儿抬头,语气带着几分警惕,指尖的绣花针却没停下。
济公咧嘴一笑,晃了晃破蒲扇:“贫僧灵隐寺济公,听闻姑娘与柳施主同行,特来问问,姑娘夜里揭下的狐皮,藏在了何处?”
苏怜儿脸色骤变,手中的绣花针“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周身泛起淡淡的白气,声音也变得尖锐:“你既然能看出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多管闲事?我与柳梦白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济公往前一步,蒲扇上泛起微光,“你若真心与柳施主相处,便不该用妖力吸他精气;你若想害他,贫僧今日就断不能让你得逞。”
柳梦白躲在济公身后,颤声道:“苏姑娘,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苏怜儿看着柳梦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白气渐渐散去,又恢复了柔弱的模样:“我从未想过害你。我本是山中修行的白狐,三百年前被猎人追杀,是你前世救了我。如今我修行遇阻,需借凡人精气稳固修为,可我只取了你的一缕精气,并未伤你性命。”
济公挑眉:“既为报恩,为何要藏着狐皮,让他心生恐惧?你若坦诚相告,他未必不会帮你。”
苏怜儿垂眸,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怕他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厌恶我、害怕我。我只是想多陪在他身边,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柳梦白闻言,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愧疚:“苏姑娘,我……我不该误会你。可你用妖力吸我精气,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被道士发现,你岂不是会有危险?”
济公叹了口气:“你这狐妖,倒是重情重义,可修行之事,岂能走旁门左道?贫僧倒有个法子,能帮你稳固修为,还不用伤害凡人。”
苏怜儿眼睛一亮,连忙躬身行礼:“求圣僧指点!只要能不伤害梦白,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后山有处‘清心泉’,泉水能净化妖气,稳固修行。你每日去泉中打坐一个时辰,再辅以清心咒,不出三月,修为便能稳固。”济公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苏怜儿,“这张符能帮你隐藏妖气,避免被道士察觉。但你要记住,不可再用妖力干扰凡人,否则符咒失效,贫僧也救不了你。”
苏怜儿接过黄符,郑重地点头:“多谢圣僧!我定不会辜负您的好意,也不会再打扰梦白了。”说罢,她看向柳梦白,眼中满是不舍:“梦白,当年多谢你救命,如今恩情已报,我该回山中修行去了。你日后要好好读书,莫要再为我牵挂。”
柳梦白心中一酸,从怀里掏出块玉佩,递给苏怜儿:“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你带着它,就当是个念想。若日后修行遇到难处,可去灵隐寺找我,我定会想办法帮你。”
苏怜儿接过玉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化作晶莹的露珠。她对着柳梦白深深一拜,又对着济公行了一礼,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破庙外的山林中。
济公看着柳梦白落寞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施主莫要伤感。缘分自有天定,你们今日一别,或许日后还有相见之日。你若真心为她好,便该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做个好官,造福百姓,也算是替她积些功德。”
柳梦白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多谢圣僧指点!我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您和苏姑娘的期望。”
回程的路上,柳梦白非要请济公去城里的酒楼吃饭,济公也不推辞,跟着他往杭州城去。酒楼里人声鼎沸,济公点了一桌子菜,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得不亦乐乎。柳梦白看着他豪爽的模样,心中的郁结也渐渐散去,忍不住笑道:“圣僧真是性情中人,与我想象中的和尚大不一样。”
济公咧嘴一笑,举起酒杯:“和尚也是人,也要吃饭喝酒。只要心中有佛,不拘小节又何妨?来,施主,咱们干一杯!”
酒过三巡,柳梦白起身告辞,说要回客栈温习功课。济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直到夕阳西下,济公才醉醺醺地往灵隐寺走。刚走到山门口,就见广亮和尚叉着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济公!你又出去喝酒吃肉!方丈说了,你若再这般不守清规,就罚你去后山砍柴三个月!”
济公打了个酒嗝,晃了晃破蒲扇:“哎呀,广亮师弟,别这么大火气。贫僧今日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帮一只狐妖和一个书生解了缘,还救了那书生的性命。方丈若是知道了,定会夸我呢!”
广亮和尚冷哼一声:“你少狡辩!方丈已经在禅房等你了,你自己去跟他说吧!”说罢,转身就往寺里走。
济公摸了摸后脑勺,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往禅房走去。破蒲扇摇得哗哗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竟透着股说不出的洒脱与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