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围府,王爷被夺权软禁的消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个宸王府。下人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行走间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触怒了正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位主子。
苏晚晚失魂落魄地跟着萧景玄回到了锦墨堂。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道圣旨的内容,还有萧景玄那句“与你无关”。愧疚感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萧景玄径直走进了书房,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内外。苏晚晚站在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无助又茫然。
翠儿小心翼翼地端来茶水,看着自家小姐苍白失神的模样,心疼地劝道:“小姐,您别太自责了,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苏晚晚摇了摇头,她现在什么也喝不下。她挥退了翠儿,独自一人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被禁军把守的庭院,只觉得那平日里觉得宽阔的院子,此刻竟如此逼仄,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苏晚晚如同受惊般猛地抬起头。
萧景玄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沉重的朝服,穿着一身墨色暗纹常服,神色依旧是惯常的冷峻,但眉宇间那层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他手里拿着一个卷宗,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慌忙站起身,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萧景玄走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将卷宗随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抬眸看她,语气平淡地开口:“还愣着做什么?”
“啊?”苏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坐下。”他言简意赅。
苏晚晚依言,有些忐忑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萧景玄看着她这副模样,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吓傻了?】
“王府被围,本王被禁足,”他开门见山,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你以为,是因为你那些胭脂水粉,和那个会所?”
苏晚晚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下意识地回答:“难道……不是吗?圣旨上明明说……”
“那是借口。”萧景玄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或者说,是导火索。”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锁定苏晚晚:“萧景宏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本王。他动你的‘云容’,查封会所,构陷罪名,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剪除本王的财源,打击本王在民间和部分朝臣中的声望,并找到一个足够‘合理’的借口,让父皇对本王起疑,从而剥夺本王的权力。”
他的话语清晰而冰冷,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层层迷雾,直指核心。
“你的产业,你的名声,甚至你这个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用来攻击本王的工具。”萧景玄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苏晚晚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暗流,“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找到别的工具。或许是本王麾下的某个将领,或许是王府的某个管事,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把柄。”
苏晚晚怔怔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着。是啊,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晋王如此大动干戈,仅仅是为了对付她这个无足轻重的王妃?她何德何能,值得对方动用禁军,甚至让皇帝下旨夺权?
她之前的恐惧、自责、委屈,在这一刻,仿佛都显得有些……可笑和一厢情愿了。她根本不是风暴的中心,她只是被风暴卷起的一颗石子,砸向了真正的目标——萧景玄。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释然,原来她并非罪魁祸首;但更多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寒意——权力斗争的残酷,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所以……我这些日子的努力,我辛苦建立的一切,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可以拿来当枪使的棋子?】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在她心中滋生。
她看向萧景玄,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映着她此刻苍白而愤怒的脸。
“现在明白了?”萧景玄看着她眼中情绪的变化,从茫然到醒悟,再到愤怒,淡淡问道。
苏晚晚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明白了。是妾身……想岔了,连累了王爷,还兀自沉浸在个人的得失里……”她之前只顾着心疼自己的“云容”,却没想到这背后牵扯的是如此庞大的政治阴谋。
萧景玄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取代了之前的灰暗,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还不算太笨。】
“既然明白了,”他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与掌控感,“那就收起那些无用的眼泪和自责。”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的局面,早在预料之中。削权,禁足,不过是暂时退让。”
苏晚晚心中一震。【早有预料?暂时退让?】难道他……
萧景玄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些隐约的禁军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萧景宏以为断了本王明面上的手脚,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有些东西,是夺不走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隐而不发的锋芒。
苏晚晚看着他在逆境中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听着他沉稳笃定的话语,心中那股因连累他而产生的沉重负罪感,终于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赖,以及一丝……想要与他共同面对这场风雨的冲动。
她知道,前路依旧艰险,王府之外是虎视眈眈的敌人,王府之内是未知的囚禁岁月。
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萧景玄,郑重地行了一礼:“王爷,妾身明白了。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再给王爷添乱。”
萧景玄转回目光,落在她清亮而坚定的眼眸上,沉默了片刻,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基于共同处境和理解的联系。
风暴并未停息,囚笼依然存在。
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