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水面，粼粼波光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我们这是要走过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迟疑，目光在水天相接处游移。
维维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刹那间，空气中泛起水纹般的波动，一道全息屏幕凭空浮现，淡蓝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哦，楚楚小姐，这并不远。”
一道柔和的光束将两人笼罩，楚楚感觉皮肤上泛起细微的电流感。
全息屏幕上迅速闪过他们的生物信息，那些跳动的数字和图表在她眼中如同天书。
突然，前方的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撕开，原本遥不可及的城市轮廓骤然近在咫尺。
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余晖，高耸的建筑轮廓在天际线上勾勒出锯齿状的剪影。
“看吧！咱们到了！”
维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楚楚注意到他指尖萦绕的淡淡光晕，像是沾上了星尘。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异变陡生。
数道刺目的白光从裂隙中迸射而出，如同利剑般穿透她的身体。
楚楚的视野瞬间被染成雪白，剧烈的疼痛从每个毛孔渗入骨髓。
她感觉自己像被搅碎一般，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白光中分崩离析。
恍惚间，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变得透明，能透过皮肤看见下面跳动的血管。
“楚楚小姐，我带你去治疗！”
维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拽离地面。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水面急速后退，变成一面晃动的镜子。
眩晕感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楚楚死死抓住维维的手臂。
楚楚闻到了淡淡的消毒剂味道。
天花板上的无影灯投下冷白的光，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她迷糊中瞥见三个白色的人影忙得脚底像冒了烟一般。
“你休息下，看来你的系统升级刻不容缓了！”
杜清和快步走来，银灰色的瞳孔中映出全息投影的数据流。
他利落地推开左岸，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无数半透明的操作界面在他面前展开。
楚楚感觉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某种凝胶状物质正顺着脊椎注入体内。
疼痛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薄荷般的清凉。
她注意到鼻梁上的玻璃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随着她的呼吸节奏忽大忽小。
“左边，带左岸去修理室。”
杜清和的声音带着疲惫。
左边扶起那个操作失误的左岸，两人的背影在走廊的应急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楚楚仿佛听见他们低声交谈中夹杂着“神经接驳”“量子校准”之类的术语。
“维维，放我下来，我感觉好多了！”
楚楚发现自己的感官重新变得敏锐，她能分辨出维维传来的心跳声。
她试着活动手指，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维维没有松手，她的表情罕见地严肃：“不，你这种情况，还是得去治疗才行的。”
破窗而入的瞬间，玻璃碎片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楚楚瞪大眼睛，眼前的场景宛如灾难现场，一片狼藉。
倾斜的实验台压着散落的文件，杂乱无章的碎片像水晶般散落一地。
天花板上的照明系统不时爆出电火花，将整个房间照得忽明忽暗。
她闻到某种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奇怪的甜腥味。
“维维，你确定要在此处给我治疗？这是……”
楚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维维突然停下翻找的动作，金属零件从他指间叮当落地。
她转过身，双手一摊，“喂，小姐，”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这里再乱，也比你的世界科技发达不知多少倍！”
楚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墙上凸起的电路板，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自己溯光剑的紫玉剑穗。
她刚要反驳，维维的下一句话却像重锤般砸来：“你能到这里来，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这里制造出来的！”
“我是被你们制造出来的？”
楚楚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感觉喉咙发紧，一时间语塞。
墙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维维叹了口气，那双占面部三分之一面积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幽蓝的光。
“若不是500万年前的那场浩劫，你们应该随时能来我们幻境星球游玩！”
她的手指掠过墙角堆积的尘埃，在金属地面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你开什么玩笑？”
楚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某个冰冷的机械装置。
维维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视，虹膜上掠过数据流的反光。
最终，他从倾倒的书架底层抽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古籍，书脊上的磁悬浮装置已经失效，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你不信自然也是正常的。”维维轻轻吹去封面的积灰，霉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不过，你看看这本书就知道了。”
楚楚接过这本《幻境星球2号》，羊皮纸封面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烫。
当她翻开泛黄的书页时，纸张上突然浮现出全息投影的启动界面。
一股强大的引力瞬间将她推向墙边，她的发丝在静电作用下根根竖起。
房间中央，一个直径三米的球体正在成型。
无数光点汇聚成山川河流的轮廓，楚楚的瞳孔剧烈收缩——她虽未在空中俯瞰过灵云两墟的全境，但那些蜿蜒的山脉走向，那些星罗棋布的城镇布局，都与灵云两墟完美重合。
清晏城的琉璃屋顶在模拟阳光下闪闪发亮，羲和峰的雪线位置分毫不差。
唯一缺失的，是横贯大陆的那道灵云裂墟。
“这就是你所在的星球吧？”
维维正跪在角落，从一堆报废的量子处理器下拖出个半球形装置。
装置表面的纳米涂层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合金骨架。
当维维终于接通电源，治疗椅发出老迈的嗡鸣。
椅背上的神经接驳接口像苏醒的藤蔓般舒展开来，空气中飘起淡淡的花草香。
“你先过来，”他拍了拍座椅，“咱们边治疗边看。”
楚楚的指尖在书页上停留，那里的全息影像正展示着灵云之境四季更替的缩时投影。
她自小被异梦惊扰，自然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但这一切的真实感还是让她胃部绞痛。
“来，像这样坐上去。”
维维示范性地坐下，治疗椅立即调整成符合人体工学的弧度。
当楚楚迟疑地落座时，座椅自动感应到她的生物信息，扶手两侧升起半透明的操作界面。
她将双手放入掌形凹槽，陈旧的设备突然发出悦耳的启动音。
纳米级的探针从凹槽底部升起，轻轻刺入她的掌心。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有轻微的麻痒感，像是被蒲公英的绒毛扫过。
一股温暖的倦意就席卷而来，楚楚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维维调试设备的背影上，那个身影渐渐模糊，融入了球体投影中灵云之境的晚霞里。
楚楚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块，那些陌生的记忆在脑海中缓缓晕染开来。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分成两半——一半仍停留在治疗椅上，感受着纳米探针在神经末梢的细微颤动；
另一半却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回到了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那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
圆弧形的穹顶透进柔和的自然光，在金属地面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空气中漂浮着全息键盘的投影，十几个与维维相似的娃娃正围坐在中央工作台前。
他们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每一次触碰都会在空气中激起彩色的涟漪。
楚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靠近。
正在绘制的图纸让她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幻境星球2号》书页上的灵云两墟！
只不过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正在被一笔一划创造出来的原始画轴。
她看见山脉的轮廓被精确标注了海拔数据，河流的走向旁写着她看不懂的一连串流体力学公式，甚至连每片森林的树种配比都被计算得清清楚楚。
楚楚想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意识体穿过了图纸。
那些娃娃继续专注工作，他们的瞳孔不断缩放，虹膜上流动着数据的光泽。
当绘制到生物图谱时，楚楚的胸口突然发紧，画面上出现的，竟然是灵云两墟上的居民！
从婴儿褶皱的皮肤纹理，到老人脸上的岁月痕迹，每个细节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最后一笔落下时，为首的娃娃将图纸汇集成册。
当那本《幻境星球2号》的封面在阳光下闪烁时，楚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记忆中母亲温暖的手掌、童年奔跑过的草地、甚至每次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可能只是一个假象。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实验室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四散崩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金属反光，一艘直径超过千米的超级战舰正缓缓降落在幻境星球表面。
战舰底部的反重力引擎喷出幽蓝的离子流，将方圆百里的云层都染成了诡异的紫色。
“澜颉星超级战舰”七个大字以银河通用语刻在舰体上，每个笔划都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
舱门开启，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
走下来的战士全身覆盖着液态金属装甲，面甲上的扫描器不断射出猩红的光束。
“你们制作的幻境星球2号，与我们的定制要求并不相符！”
为首的战士摘下头盔，露出布满禁术质地的面孔。
他的声音每个音节都让周围的空气产生可见的波纹。
楚楚感觉自己的意识体在这声波中剧烈震颤，就像暴风雨中的蛛网。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巨大的能量虹吸星球，能够抽取宇宙中所有的空间破壁元素。而你们制作的这幻境星球2号算什么？小猴子玩的皮球？”
“这是违背宇宙原则的！”
幻境星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他们皮肤下泛起激动的蓝色光晕，“如果按你们的要求制作，数以万计的虫洞将在瞬间坍塌，平行宇宙之间的屏障将永久固化，更是让宇宙中所有生物无法长生，整个宇宙的文明都将退回到亚空间时代！”
“够了，”
澜颉星首领的装甲缝隙间渗出黑色的能量雾，他的机械义眼收缩成危险的针状：“那些久远的事，实在不想再提起，可是又不得不提，那时我们不过是想开采几颗资源星……”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装甲背部的散热阀喷出灼热的白气，“结果被宇宙空间管理中心以资源掠夺罪踢出了仙女星系，跌进了五百万年前的虚空裂缝，在荒凉贫瘠的虚空，我们凭着坚韧的意志，又重新站起来了，”头领说着，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幻境星人，“现在，你们倒是和我讲起仁慈来了？”
“知道我们在虚空中靠什么活下来吗？“
首领突然抓住一个幻境星人，装甲手掌轻易刺穿了对方的身体，“就是靠吞噬同类！现在，既然你们不按照我们的要求制作幻境2号，就该你们尝尝被分解成基础粒子的滋味了……”
记忆的最后画面，是实验室的穹顶被一道猩红的光束贯穿。
楚楚猛地从治疗椅上惊醒，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