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起,吹散了郊外密林中的薄雾。
鞠秉德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扯出一个狰狞的讪笑。
他双手结印,呼吸间竟有黑雾从七窍渗出,在面前凝结成团。
那雾气翻涌着,发出沙哑的低吼,仿佛千万只毒蛇在嘶鸣。
“快来我这里,我赐你无限力量!”
黑雾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震得周围空气都在颤抖。
鞠星瀚和鹿鸣齐惊得倒退数步,鹿鸣齐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那团黑雾竟在扭曲空间,月光照射下的茅草屋像水中的倒影般晃动起来。
鞠秉德自己也愣住了。
他虽修炼禁术多年,却从未真正召唤出这等邪物。黑雾突然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
“好!很好!好得很!这状态就对啰!”
话音未落,黑雾如巨浪般扑向众人。
鞠秉德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要被撕碎。
待他再次睁眼,竟已站在阿牛的茅屋前!
破旧的篱笆、熟悉的牛棚、甚至井沿的青苔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恰在此时,云墟皇宫的花园里。
绾月正与舒墨在舞剑,笑得花枝乱颤。
舒墨无奈地摇头,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夜空——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们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讯号。
“终于来了。”
绾月轻声道,指尖泛起银光。
舒墨点点头,两人身影瞬间消散在月光下,只余长剑缓缓坠落,剑穗在青石板上蹦跳着滚远。
茅屋前,维维的量子态已经淡得几乎透明。
她望着逼近的黑雾,竟还保持着标志性的俏皮笑容:
“杜宜,看来这次咱们得交代在此地了。”
杜宜的身影也在消散,但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维维,谢谢你,让短暂的一生并无太多遗憾。”
他望向星空,嘴角含笑,“其实我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运了,不是吗?”
黑雾如巨蟒般缠上他们的身体,量子能量被疯狂吞噬。
就在两人即将湮灭的刹那,夜空突然裂开两道缝隙——
“住手!”
清喝声中,绾月和舒墨凌空而立。
绾月一袭白衣胜雪,舒墨黑袍猎猎,两人指尖都跳动着刺目的电光。
鞠秉德等人惊得忘了动作,鹿鸣齐更是失声叫道:
“舒墨?绾月?”
两人根本不屑理会。
舒墨双手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一个半透明的操作面板凭空出现,上面跳动着无数符文。
绾月同步操作,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呼呼呼——”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幕。
一个巨大的发光轮盘突破维度降临,通体流转着七彩光芒。
轮盘中央竟浮现出一张人脸,委屈巴巴地抱怨:
“喂喂喂,上次在清晏城郊外,你们硬是没有认出我!我太伤心啦,一个人躲着哭……现在终于想起我了?”
“别废话!”
绾月一记眼刀甩过去,“先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轮盘立刻高速旋转起来,七彩光刃如雨点般射向黑雾。
舒墨和绾月的操作快得出现残影,虚空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锡纸般裂开无数纹路。
黑雾发出不甘的咆哮:“哈哈,是你们?你们终于恢复记忆了?可是又怎么样呢?你们永远也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了!”
它猛地放开维维和杜宜,转而扑向空中的两人。
舒墨冷笑一声,与绾月同时按下虚拟面板最后的按钮。
“咔嚓——”
仿佛镜子碎裂的声响。
光轮、黑雾、舒墨和绾月都化作流光,被吸入空间裂缝。
那些裂纹像伤口般蠕动着,最终愈合如初。
夜,重归寂静。
维维呆呆望着恢复平静的夜空,量子态因过度消耗而剧烈波动:“他们居然还在!而且一直都在楚楚身边!”
这时鞠秉德终于回过神来。
他面目扭曲地吼道:“把他们给我抓住!”
黑衣人一拥而上,却扑了个空——维维和杜宜的身影已淡得只剩轮廓,夜风一吹,便如烟尘般消散无踪。
十里外的山岗上。
杜宜的量子态重新凝聚,虚弱得几乎无法维持人形。
维维情况稍好,但银光也黯淡了许多。
“那是……放逐澜颉星的监视之轮?”
维维喃喃道,“舒墨和绾月他们竟然是君蔚和展麟!怎么会……”
……
夜风吹散了她的话语。
更深露重,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维度里,澜颉星的量子能量黑雾正疯狂撞击着时空壁垒,发出不甘的嘶吼……
夜风呜咽,吹得茅屋前的枯树簌簌作响。
鞠秉德甩了甩发胀的脑袋,只觉得方才似乎有一瞬恍惚,却又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环顾四周,黑衣人们也都一脸茫然,仿佛刚从梦中惊醒。
“愣着做什么?”
他厉声喝道,“进去搜!”
众人这才回神,纷纷拔出佩刀,踹开摇摇欲坠的篱笆门。
月光惨白,照得院中一片狼藉——两具尸体横陈在泥地上,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暗红的液体渗入泥土,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鞠秉德眯起眼睛,从怀中掏出画像比对,正是阿牛的养父母。
“大人!”
鹿鸣齐突然低呼一声,指着枯井方向。
井沿的青砖上布满凌乱的抓痕,几道带血的手印触目惊心,仿佛有人曾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出来。
鞠秉德心头一紧,示意鹿鸣齐上前查看。
鹿鸣齐咽了口唾沫,指尖掐诀,一道幽蓝流光自他指尖射出,如萤火般飘入井中。
腐臭的沼气顿时翻涌上来,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借着灵力微光,他隐约看见井底漂浮着一团黑影——
“啊!”
他惊得倒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
那分明是个人!
尸体仰面朝上泡在污水中,肿胀的面皮泛着青紫,双眼被虫蚁啃噬得只剩两个血窟窿。
鹿鸣齐强忍恶心,再次施法照亮井底。
这次看得更真切了:尸体穿着粗布衣衫,身形正是他们要找的少年体型!
“捞上来!”
鞠秉德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立刻甩下绳索。
尸体被打捞上来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鞠星瀚捏着鼻子用刀尖挑开黏在尸体脸上的水草,露出泡得变形的五官。
虽然面目全非,但那颗眉心痣的位置,与画像分毫不差。
鞠秉德冷笑一声,掏出手帕掩住口鼻:“早知这贱种会投井,何必劳动本官亲自跑这一趟?”
他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黑衣人将尸体草草裹了,再次扔进枯井。
马蹄声渐远,只剩井沿的血手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夜风拂过草地,发出沙沙的轻响。
裴珏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被马蹄践踏过的草叶,草尖上还挂着未干的露水,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他眉头紧锁——方才分明亲眼目睹鞠秉德一行人在此折腾,可此刻眼前却只剩一片平整的草地,连半个人影也无。
“真是见鬼了……”
他低声呢喃,转身走向不远处真正的茅屋。
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阴影。
裴珏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粗壮的树干上,透过枝叶的缝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队。
鞠秉德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余马蹄声隐隐回荡。
裴珏的思绪却愈发混乱——自从花朝节那场诡异的宴会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穆楚楚和幼帝杜宜的凭空消失……
穆家府邸连同其父母的集体蒸发……
而后又在某个清晨,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异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除了他,似乎无人记得这些事。
裴珏从树上跃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空荡荡的草地上,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时间在轮回?”
这个想法让他背脊一凉。
若真如此,为何凌云裂墟深处的观星亭会接连熄灭?
为何乾坤轮毫无反应?
这些本该记录时空变动的量子收集器,为何对此毫无察觉?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辰依旧璀璨,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如果时间真的在轮回,那操控这一切的,又是谁?”
夜风骤起,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