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晚上， 天黑得好像从墨里挤出来的一样。
油灯里的火苗一跳一跳的，也映得她颤抖的手腕和发白的指节，手心里，那枚中品灵石的冰冷正沿着血管往骨头里走，可后背的冷汗好像刚刚被一桶凉水浇过，把里衣浸得粘湿粘湿的。
\"沙沙。\"外面又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沈若猛地一抬头，油灯里叭叭叭炸了一个灯花，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兔子。
白天，内门的弟子翻箱倒柜的声音还在耳边轰鸣着回声，那一个领头的弟子冷笑的时候的目光好像淬了冰的利刀:\"外门弟子手里藏着中品灵石，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若忙不迭地低下了头，不再答话。
那枚中品灵石就躺在她的空间内侧，布袋里，青幽幽的光透过布袋的缝隙渗出来，在黑暗里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沈若把背包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布面，心咚咚地跳得快要撞碎了胸骨。
白天换灵石的时候，那伙计说中品灵石的灵气是下品的百倍，握着它时丹田里的灵力都在欢呼，要是背包能\"生\"出中品灵石，哪怕一天只一块，也等于一百块下品，那她一天的收入，就相当于外门弟子两年的月例了。
买法器，买法器，买功法，买功法，买最好的丹药...沈若眼前幻象出内门弟子腰间的法剑嵌着灵石，坊市货架上泛着灵光的防御符，还有丹房里据说能让人飞升的凝神丹。
\"试试，就试试。\"沈若深吸了一口气，用铜片空间取下那枚中品灵石。
点点油灯下，淡青色的石头温润碧绿，凑近了闻，似乎还能闻见那清冷的灵气凝结成石的香气。
沈若将那枚灵石小心地放进背包最里一层，然后又把背包绑得严严实实，放在身边。
可是一躺下，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外的月光打在窗棂上，在地上勾勒出斑驳的影子，真像是白天内门弟子搜查时留下的脚印。
沈若翻来覆去，耳朵尖支棱着，连院子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耳朵。总觉得那枚中品灵石就发烫般地躺在背包里，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墙壁盯着它，就像是茶馆伙计眼里如刀般锋利的寒光，像是内门弟子怀疑怀疑的视线，像是张伯急得通红的眼眶。\"
要是被发现了，真的会废了修为吗？\"拽着被子蒙住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三个月前刚进山门时，沈若见过一个不小心触犯门规的弟子被废了修为，瘫趴在大地上，像摊烂泥，眼里更是比死灰还冷。
可一想到背包可能带来的机缘，她又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弱肉强食，修仙界就是这样的世界，没灵石没灵力，真活不下去。
也不知道她到底趴了多少个小时，总之当沈若听见窗外天色有点微微发亮的时候，就象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弹了起来，连鞋都顾不及穿，光着脚丫扑到床边就开始翻背包。手指摸开背包，才刚刚碰到背包，沈若就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最后深深地吸了第三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拉开背包，从最底下，两颗淡青色的石头安静地躺着。
一样大小，一样水润的光泽，一样表面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捡起其中的一颗，放在手里，熟悉的冰凉，丹田里的灵力也似乎炸了起来，比昨天拿在手里时还要兴奋。
沈若将两颗灵石并排放在桌子上，对着油灯看了半天，真的找不出区别。\"一...真的可以。\"
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就这么大颗大颗的掉出来。不是难过，是激动，是后怕，是一种象踩在刀尖上终于摸到了蜜糖的眩晕感。三个月来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剑，为了多赚一块灵石去后山帮药圃除草，被蚊子咬得满腿包也不敢吭声... 原来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砸到了她这个外门小弟子的头上。
她赶紧将新\"再生成\"的中品灵石放进铜片空间，又将原来那枚也塞了进去。做完这些，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丫，脚心沾了不少灰尘，却一点都不觉得脏。
\"沉住气，沈若，沉住气！\"她对自己影子说。映在镜中的女子，清丽出尘，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眼里却亮得可怕，上扬的嘴角不耐烦的爬上脸。
\"现在知道的有两块中品灵石，和两百块下品等价。\"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钱用。\"最差的一个储物袋要一百多下品，一瓶练气丹要二百，再买几张攻击符...越算越沉稳，甚至被搜查的恐惧都少了很多。有这个小背包，以后就不用再为灵石发愁了。
每天把中品投进去，存着的灵石就会越来越多，等存够了，去坊市找好功法，说不定...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也能成为内门，甚至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叮铃铃-\"
院门外响起集合练早功的铜铃声，沈若这才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演武场。她赶紧换上外门弟子服，把小背包塞进铜片空间，又在镜中将自己的头发整理一遍，
\"不能有太大破绽，必须和平时一样才行。\"出了门，她正好看见同组的张织云。张织云是去年入的门，修为比沈若高，性子却有些刻薄，爱爱挤兑这个\"新来的小师妹\"。
\"沈师妹，今天怎么这么晚？\"张织云斜眼看她，\"昨天听说听风茶馆被抄了，你没去看热闹？我听说是内门的执法队动的手，据说搜出了好几麻袋下品灵石呢。
沈若心头一紧，却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昨天病了，没去集市。那些人也太没脑子了，私换中品灵石。\" \"是啊。\"张织云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内门长老都生气了，要严查这事。她会不会也找了外门弟子帮她换？若让执法堂的人查出来，就惨了。\"她说着，眼睛还很不老实的在沈若的腰间搜索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若握紧了袖子，指尖有些冰冷:\"应该...应该没有吧。咱们外门哪有那么多灵石。\" \"谁知道呢。\"王师姐笑笑道:\"一些人啊，看着什么也不像，谁知道他暗地里会干什么呢。\"她说完，便也转身先走了，沈若立在原地，只觉后背又开始冒汗了。
原来，已经有眼线注意她了么？是去集市找张伯么？还是在换灵石时被谁看到？越想越觉得自己危险，沈若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练武场上，李文正在带着新来的小师弟练流云十三式的工作式。\"沈师妹，过来。\"他招了招手。沈若走过去，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我没注意您的话。昨天我病了，没去集市。\" \"昨天我让你注意些，你当耳边风了？\"李文的声音沉了一分。
\"今天一早，我听见执法堂的人说，那被抓住的茶馆小二招了口供，说有个外门弟子曾在她那换过灵石。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描述的穿着打扮，似乎有点儿像你。
沈若的脸\"吧唧\"一下就绿了:\"李师兄，我...
你别怕。\"李师兄的话音一顿，大概是怕把她吓着了，声音也跟着小了些，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故意去闹事的人。现在风声紧，你最好最近别去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别靠近内门的弟子。\"他顿了一顿，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过来。
\"这是我存了几天的清心符，你拿着，但觉的心里不自在，就点烧一张，可定心凝神。\"沈若接过小纸包，手指触到符纸，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小打小闹。她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却最终又闭了嘴。这种事情连累的人太多了，千万不能让李师兄知道。\"谢谢李师兄。\"她垂下声音，把小纸包放进袖袋里。
\"好好练剑吧。\"李文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修为高了，才有人敢惹你。\"沈若\"嗯\"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木剑。
太阳光打在演武厅的青石板上，泛起刺眼的光，她似乎缺了些什么。单单靠背包生出再多的中品灵石，没有足够的修为护着它，依旧是在镜花水影里打转，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流云十三式\"里的第七式\"惊鸿\"，她练的格外认真，剑尖划过空气时带起的风声，似乎在替她呐喊。她要尽快突破到练气二层，她要尽快去买一个防护法器，她要尽快离开这个让她既渴望又恐惧的外门。
下午练完剑，本来可以直接回家了，可是沈若没有，拐到后山的竹林里。
这里，没有人来过，除了偶尔风吹过，\"沙沙\"的声音，连虫鸣都没有。沈若从铜片空间里取了那两块中品灵石出来，拿在手里，借着夕阳的反光看过去。两块灵石被暮光染得泛着温柔的青光，灵气浓郁的，仿佛随时要滴下来。
沈若想起李师兄的话，实力强了，就没人敢欺负。她咬了咬牙，将一块拿在手里，\"啪\"的一声，一时间，丹田里，仿佛有暖流沿着经脉运行了一般。
沈若赶忙盘起腿坐好，运转着入门时学的基础心法，引导着这股灵气在她身上周行。平时，炼化灵气，要一个时辰，今天，那股灵气在丹田里，一时间，就被吸收了。沈若能感觉到，丹田里的灵力，比早上足了一些，离练气二层，又近了一步。
\"中品灵石的作用，果然比下品的好太多了。\"沈若睁开眼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要是以后，每天，她都用中品灵石修炼，说不定，一个月后，她就能突破，练气二层。
到时，她就有底气，去坊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