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州静立于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焦黑坑洞之畔,指尖那点泥土的焦糊味与一丝几近被爆炸抹去的熟悉气息相融,直钻他的鼻腔。
这气息令他胸腔中某种被压抑的、翻滚的情绪几欲喷涌而出。
愤怒?自然是愤怒的。一个被他视为掌中之物、可随意揉捏的蝼蚁,不仅屡次逃脱,而今竟有了反噬伤人之能,甚至当着他的面,又制造了一场“惊喜”,随后便消失得杳无踪迹。这种失控感,如毒蛇般啃噬着他那颗高傲的心。
然而……仅仅只是愤怒吗?
为何在暴怒的深处,还涌动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甚至是病态的兴奋?
他凝视着眼前这片残垣断壁,脑海中近乎能够重现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精巧的陷阱,果决的袭杀,最终那同归于尽般的恐怖爆炸……此绝非一个普通练气修士所能为,即便是诸多筑基修士,恐也未必有如此狠辣果决的手段与魄力。
她变了。不再是地牢里那个只能蜷缩在角落,用绝望又倔强的眼神看着他的柔弱女子。她在血与火的逃亡中,蜕变成了一只亮出獠牙、懂得布局反击的野兽。
这种变化,出乎他的意料,却……莫名地吸引着他。
“少主,”一名黑衣影卫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递上一枚残缺的、边缘融化的玉佩,“这是在爆炸边缘发现的,应是那名陨落筑基修士的遗物,上面残留的灵力波动显示,其修为在筑基初期巅峰。”
林汝州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那光滑又焦灼的表面,眼神晦暗不明。
筑基初期巅峰……竟然死在了她的手里。虽然借助了阵法之利,但主导这一切的,是她。
他想起在地牢时,她即使灵力被禁,身受重伤,眼神也从未真正屈服过。那时他便觉得这女子与旁人不同,像是一块裹着污泥的璞玉,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亲手打磨、彻底征服,再看着她在自己掌心绽放……或者碎裂的欲望。
所以他才一次次给她“机会”,喂下缚灵汤又带来聚灵丹,用刑房威胁又赠予玉簪,甚至在她以死相胁保住孩子时,他心中涌起的不仅是恼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他是林汝州,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何必对一个身份低微、还怀着他“污点”的废灵根女子如此执着?
可越是如此,那股想要彻底抓住她、碾碎她所有反抗、让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只对自己露出脆弱或顺从模样的执念就越发强烈。
这种执念,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搜!”林汝州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将那枚残破的玉佩捏成齑粉,“她受了重伤,跑不远。就算把这片山脉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记住,要活的。”
“是!”影卫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少主,方才爆炸动静太大,恐怕已引起附近宗门和散修的注意,我们……”
“封锁消息!”林汝州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任何敢窥探者,杀无赦!林家办事,轮不到旁人插手!”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猎物”。沈若只能是他的,她的生死,她的所有,都必须由他掌控。
影卫退下,迅速安排人手布控、搜索。
林汝州独自站在焦土之上,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细致地扫过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他能感觉到,沈若的气息在这里彻底消失了,并非远遁,而是以一种极其高明的方式融入了环境,仿佛水滴汇入大海。
又是这种手段!每次他觉得快要抓住她时,她总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逃脱。
挫败感和一种扭曲的欣赏感交织在他心头。
他想起她那双眼睛。在地牢时,是绝望中带着不屈;在无双楼时,是惊慌中带着灵动的狡黠;而刚才,通过这满地的狼藉,他仿佛能看到她冷静布下杀局时的锐利,以及引爆阵法时的决绝。
这双眼睛,比他见过的任何珍宝都要吸引他,也更能点燃他的怒火和征服欲。
“沈若……”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你究竟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他并不担心她真的能逃出生天。黑灵山脉外围已被林家势力悄然封锁,她已是瓮中之鳖。他只是享受这个追捕的过程,享受着她拼命挣扎却最终发现一切徒劳的绝望瞬间。
他甚至开始思忖,下一次重逢时,她会是何种模样?是愈发咄咄逼人,还是终究被磨灭了所有锐气,仅剩倦怠与驯服?
无论哪般,都令他心头涌起一阵热潮。
“且慢慢玩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峻而狠厉的弧度,“我有的是时间与你周旋。直至你彻底明晰,谁才是你的主宰。”
他紧闭双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虚无缥缈的追踪感应,耐心得宛如一位最沉稳的猎手。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他此刻这种错综复杂、扭曲变形的心态,这种将追捕视作游戏、将沈若视为独一无二“猎物”的执念,已然背离了最初的惩戒与漠视,化作了一种连他自身都未曾察觉的……病态沉溺。
此等沉溺,兴许终将自食恶果。
在遥远的山林深处,沈若正竭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那传说中九死一生的绝地,艰难跋涉。她的身形瘦弱却坚毅,仿若没有什么能够将她击溃。
猎人与猎物的较量,仍在持续。而情感的漩涡,早已在猎人内心深处暗自涌动,预示着这场追逐,绝不会轻易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