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似乎是过了很久才再度睁开眼,石壁上已经结了水珠。
她弯了弯腰,感到手指关节处剧烈的酸痛,试了试,铁链子喀喀作响,惊喜的发现林汝州昨夜走的时候,似乎忘了上锁。
浑身上下都麻了,她咬着牙,赶紧用已经被磨出血的指节去抠锁眼。
血珠滴进铁锈里,晕开一片暗红,捣鼓了好久,直到锁眼里忽然咔哒一声。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牢门口,用背对着石壁的阴影处摸索,林汝州为了方便过来,特意在地牢的侧门留一条小缝,这一瞬间的光,被她死死地抓住。
沈若咬着牙,拼尽全力将那扇石门推开。
吱呀的声音在凌晨的寂静中格外分明,她屏住呼吸,像一只慌乱的猫,顺着墙根往府邸外围跑。
林家的侍卫换岗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间隙,那是护卫们在闲聊时她记下来的,她光着脚,踩过青石板,露水打湿了裙摆,掠过草丛,带起一阵凉意。
她从假山的池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碎烂的衣襟,散乱的头发,颈间淤青的痕迹像一朵丑陋的花。
她忽然觉得心口处剧烈地疼痛,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被践踏的羞耻。
她别过脸,不敢看,只是拼命地跑,要把那些肮脏的东西都留在身后来。
翻墙出去,她摔破了手臂。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墙外的泥土里,她却好像感觉不到,只一个劲儿的往雾隐山的方向跑。
雾隐山,林深雾浓,那是她唯一能想起来躲藏的地方。
林汝州是在辰时发现沈若不见了。
他推开地牢的门,阳光从铁窗的缺口处洒下来,落在地上,照着空荡的墙角和断掉的锁链。
那瓶被砸碎了的伤药还散落在青苔里,药粉和着血迹凝结成黑褐色的痂。
\"人呢?\"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跟在身后的侍卫膝盖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回、回少主,今晨换岗时还、还在...\"
林汝州没有再听他下面说什么。
他走到墙角,手指顺着铁链上断掉的锁扣滑下,指节变成了惨白的骨色。昨夜的一幕一幕忽然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流着泪的眼,破碎的呜咽,还有最后那空空荡荡的眼神。
他以为她认命了。
\"废物!\" 一声怒喝砸在石壁上,惊得梁上的灰尘纷纷落下。
他踹倒了身边的刑架,铁钳、烙铁滚落了一地,\"乒乓\"的撞击声刺耳响亮。
侍卫们吓的直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血珠溅在他的玄色靴底。
\"备飞舟!\" 他转身时,衣袍扫过满地的狼藉。
\"传令下去,封锁永安坊市的所有出口,调三百影卫搜雾隐山!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飞舟起动的时候,发动机轰鸣,穿透了大雾。
林汝州站在船头上磨指甲。他的指腹因为经常练剑,有一层薄薄的老茧,可这时候他却不停地摩挲着指甲盖,直到磨出了白印。
报时的舵手抖着声音问:\"少主,我们去哪里?\"
他不说话,抬起头看着连天的青山:\"雾隐山。\"
太了解沈若了。这么柔弱的一个女人,其实骨子里有野劲,怎么都不肯屈服。
她居然怀着身孕跑了!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骤然收紧,紧接着是更激烈的怒火。
这个女人,居然敢怀着他的种逃跑。
飞舟冲上高空的时候,罡风掀动他的衣袍。
他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青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一星血珠,全然没有察觉。
\"沈若,\"他对着前面说话,声音冷得像是冰,\"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抓到你。\"
否则,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