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外,寻找的法术如狂风暴雨一般横扫小院及附近山林。
树摧折了,大地在罪恶的灵力侵蚀下从坑中钻出来,数只来不及逃跑的夜枭、小兽顷刻间变成了飞灰。
隐匿光幕剧烈起伏,就像投在巨石上的湖,似乎下一刻就会碎裂。
沈若的喉头甜了一下,又一口血涌上来,她死死咽下去。
身体轻微晃动,保持术法的胳膊发抖。
筑基后期的修为强施了这种高阶秘术,尤其是她本已消耗心神给顾宴治疗了好几天后,承受的压力远超想象。
顾宴渡那丝丝灵力,虽然精纯,但是犹如杯水车薪。
他看了看她苍白的侧脸,咬了下嘴唇,眼睛里焦灼中夹杂着一些钝痛。
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恨过自己力不从心。
宸儿惊得小脸泛白,死咬紧唇不敢流泪,大大的眼里蓄了满满的泪,紧拽娘亲衣襟。
“师兄,东边没有!”
“西边也没用!气息仿佛完全被打断!”
“不可能!他的伤势如此之重,肯定逃不掉!定是被什么秘宝或者符箓所掩盖!”
空中,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耐烦,“采用‘蚀灵鬼火’来焚烧!烧掉这山林!我看,他能藏多久啊!”
话刚说完,幽绿而又不祥的火焰就像雨一样落了下来。
草木一碰就枯焦,石头就会烧灼滋滋的响,山谷霎时变成鬼火地狱。此火不只灼烧实物更能慢慢腐蚀灵力屏障!
几朵绿火在隐匿光幕上飞舞,光幕立刻发出让人牙酸疼的“滋滋”声响,色彩很快暗淡了下来,沈若的身子猛地一震,血最终不可遏止地流了出来嘴角。
“娘亲!”宸儿惊恐地低叫着。
顾宴目光一厉。再也不能如此了!此隐匿术法虽然出神入化,却明显不能久经此幅度连续攻击。
如果光幕被打破,三人都是瓮中之鳖。
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视了整个房间,终于落到角落里那一堆沈若平平日加工药材剩下的灰烬,还有几块未被利用而质量又很差低阶灵石碎块。
一个无比冒险的想法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云乔......”他声音沙哑低沉,“撤去术法、东南面、一息之后!”
沈若猛然看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惊愕与疑惑。
撤了术法?这不就是自曝行踪么?
可这一刻,却来不及迟疑,来不及追问。
顾宴眼里的决绝与一份属于强者,无可置疑的坚定,令她刹那抉择。她猛的一声,诀法消散!
隐匿光幕顷刻消逝,三人气息显露!
“找到了!”空中修士顿时觉察了过来,狞笑一声催动更多的鬼火扑进了小屋。
在光幕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顾宴突然爆发了他的最后一丝力量,抓住墙角的灰烬和灵石碎片,用尽了所有的神魂之力,按照某种神秘的轨迹,猛烈地向东南方向撒去!
那灰烬与灵石碎块竟然在天空中顷刻间熊熊燃烧,变成了耀眼夺目的流光,包含着磅礴剑意,像流星一样撕破黑夜,直向东南方向照射!
那种呼吸,那种力度,竟然和顾宴盛世全力一击有些相像!
“是调虎离山?想要逃离吗?”空中那为首的修士冷哼一声,虽觉那流光有些古怪,但更确信这是顾宴试图遁走的手段,“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简直是垂死挣扎!”
追兵们顿时为那道璀璨流光所引动而急奔东南追赶。
只有一名修为稍弱的金丹初期修士留了下来,四处搜寻。
视线集中的地方,那间小房子的门扉洞开了,屋内却是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红艳艳的血留在了地面。
刚刚流光爆射,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电光石火之间,沈若已经抱住宸儿扶着近乎虚脱的顾宴带着对地形异常熟悉的感觉,无声无息遁入房前屋后通向山腹狭窄缝隙中。
那是之前她在采药过程中无意中找到的避雨之地,门口有藤蔓掩映着,极难找到。
那金丹修士神识扫过,一时竟也未察觉异常,只当他们也趁机跑了,骂骂咧咧地也朝着东南方向追去。
窄窄的山缝里,阴暗而湿润,三人紧挨着,可以明显听见对方猛烈的心跳与压抑着的喘息。
沈若靠在冷峭的石壁上,全身脱了力气,勉强站起来。
顾宴情形更甚,方才那刻差点用尽自己拥有的心力,这一刻面如金纸,呼吸弱到极点,全凭意志坚强。
宸儿小手牢牢抓住了两个大人,身子还是有些颤抖。
窗外,蚀灵鬼火犹燃,青翠的光芒从缝隙中渗透而出,倒映出三人劫后容颜。
暂时有点喘息的空间了。
但他们都明白,那仅仅是短暂的。
追兵不久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而且随时都有回来的危险。
一定要尽快离开。
沈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看向几乎昏迷的顾宴,声音低而坚定:“我们得马上走!”
山缝里很深,充满了泥土与血腥气压抑的漆黑,沈若呼吸不稳。
她飞快地在储物袋里摸到了两颗丹药,一颗塞在顾宴的嘴里,一颗亲自吞了下去。
丹药化开暖流无奈压下翻腾着气血,只是身之虚脱与神识之累不是一时所能缓解。
顾宴咽着丹药,睫毛微微一颤,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在短暂的停滞后重新集中,面对沈若,他的眼神充满了忧虑和坚决。
他努力调动灵力,不料经脉空虚,就连因方才强施,阴寒黑气再度出现反扑之兆,凛冽寒气自丹田深处丝丝渗透。
“能走吗?”沈若声音压得异常低沉,呼吸还略显混乱。
顾宴紧闭双眼,再次睁开,眼底却是沉冷晦暗。
他极慢地点点头,想用意志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沈若马上伸手扶他起来,把他的一只手臂搭到了肩膀。
与顾宴相较之下,她身形显得格外娇小,而这一刻却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稳稳支撑着他一大半体重。
“宸儿,紧跟娘亲不要出声。”沈若低下头,嘱咐紧抓住自己衣角的孩子。
沈若仔细辨认了方向,扶着顾宴和宸儿向山缝更深的地方吃力地挪。
这条缝并不是一条死路,那头通往山的另一边,只可惜路崎岖而窄,有的甚至要侧着身子走过去。
在后面很远的地方,依稀有几声怒不可遏的长啸,法术呼啸而来,很明显那几个追兵已发觉中计,正在气急中回来寻找。
声音愈来愈近了!
沈若心里一紧,脚步加快了,但因承受顾宴的重负,举步艰难。
顾宴呼吸又重又热,全身大部分体重都压在了她头上,却极力克制住自己,与她步调一致,甚至还努力让自己多用力以减轻她负担。
“这边。”顾宴突然极轻声细语开了口,气若游丝,但透着异样的坚定。
眼睛望着侧面石壁上某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沈若没有犹豫,当即依言扶住了他,朝那方向转去。
果不其然,这里有个异常隐秘的凹陷处,正好可以容下三个人牢牢地贴在一起,上面巨石凸出,正好构成视觉上的死角。
他们刚刚隐藏好自己的身体,将所有的气息都集中起来,两股强烈的神识就像狂风一样从他们刚刚走过的道路上掠过,不断地徘徊。
“该死!他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那些小把戏不会持续太久,他一定就在附近,搜索!挖地三尺,还得找到它!”
脚步声、法术轰击岩壁之声就在眼前,碎石簌簌地飘落下来。
宸儿被吓的全身发僵,小脸埋进沈若的腿边,甚至屏住呼吸。
沈若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宸儿的嘴巴,而另一只手则在与顾宴握手的手心里满是冷汗。
顾宴反手紧紧握住她,那种力量很弱,但带有异样的安抚意味。
他眼神犀利如鹰隼,隔着石缝死死地盯住门外,盘算着这两个修士的方位与动向。
令人欣慰的是,那两位修士似乎确信他们已经逃跑,并没有深入探查这个隐秘的凹地,而是怒气冲冲地向裂缝的深处追去。
直到脚步声带着神识威压完全走远,沈若方才敢于慢慢吐出那口浊气来,差点虚脱。
不能停留。
她又搀着顾宴往前走。每一小步就像踏着刀尖,既要背负顾宴之重,又要随时提防有折返之虞的敌人,更要提防前方不为人知的风险。
最后,经过长时间的折磨,前面透着淡淡的月光,空气很新鲜。
出口快到了!
可是,眼看就要从山缝中走出来的一瞬间,顾宴狠狠地拉住了她,低低地喝道:“慢!”
沈若突然停了下来。
但见出口藤蔓外,若隐若现着一条透明而近乎和夜色浑然一体的波纹慢慢泛起—这是极险恶的引发禁制!
如果不是因为顾宴保持警惕,一旦他们接触到,布置者会立刻被赶到!
布下这禁制者,心歹毒重,很明显预料到自己可能是从别的出口逃来,居然还在这里埋下了隐患。
沈若的身后顿时沁出了一身冷汗。
顾宴凝神感知了片刻,低声道:“西南侧三尺处、左下角、有个灵力节点最弱...需要用金灵力在一瞬间击破,不允许出现任何的错误。”
他的嗓音逐渐降低,说完那句话后,他的身体突然一晃而过,似乎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
打破这个禁制要有准确的灵力操控才行,他现在,完全不可能。
沈若深深吸了口气。她的主修是木系,金灵力并不是所长,只是这一刻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让顾宴倚靠在岩壁上,向宸儿做安静的示意,随即走上前去,指尖凝结出些许微薄但又异常凝炼的淡金灵光—那是她平日里处理一些特殊药材用的绝技。
看准了那个结点,她的眼神一凝滞,指尖上的金芒便飞速射了出来!
“噗”的声音像气泡破了。那道透明禁制波纹剧烈地闪着几丝,静静地散去。
成功了!
沈若未敢怠慢,马上转身搀着顾宴、扶着宸儿、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冲出山缝、融入浓夜的山林中。
背后是还在阴森恐怖的绿火覆盖下的山谷。
在他们面前,是一片黑暗不明,但又蕴藏着渺茫生机的茂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