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林家宫殿深处。
林汝州盘膝坐在聚灵阵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极度萎靡。
强行施展秘术的反噬远超他的预料,不仅引动了元婴暗伤,更伤及了神魂本源,几乎动摇了他的道基。
但他眼中却没有任何悔意,只有一片近乎疯狂的执念与阴鸷。
“来人!”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一名影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少主。”
“去宝库,取九转还魂丹、玉髓灵芝、养神木心……所有能修复神魂、稳固元婴的灵药,全部取来!”林汝州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影卫身躯微震,这些皆是林家压箱底的至宝,每一样都珍贵无比,尤其是对元婴修士而言,更是疗伤圣品!少主这是……
“还不快去!”林汝州眼中寒光一闪。
“是!”影卫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大量流光溢彩、药香扑鼻的珍稀灵药被送入殿中。
林汝州看也不看,抓起丹药便如同嚼豆般吞服下去,又将那些蕴含磅礴生机的灵草灵药直接炼化吸收!
海量的药力在他体内化开,强行压制着反噬带来的剧痛,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神魂。
他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眉宇间的疲惫与那股虚浮的气息却难以立刻消除。
他知道,这种靠外物强行堆砌的恢复,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会进一步加剧根基的隐患。
但他不在乎!他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恢复状态!
疗伤的同时,他并未停下动作。
“传令下去,”他对着另一名候命的影卫冷声道,“以我的名义,在中州乃至周边大域的黑市、拍卖行、秘坊……发布悬赏!不惜一切代价,重金求购一切可用于远程窥探、追踪、乃至影响他人心神的高阶法宝或秘术!品阶越高越好,功效越诡异越好!灵石、丹药、材料……只要对方开口,林家绝不还价!”
影卫心中骇然,少主这是要做什么?
如此不计代价地求购这类法宝秘术,目标所指,不言而喻!
这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但他不敢有丝毫质疑,立刻应道:“属下遵命!”
林家的能量是巨大的。
随着林汝州不计成本地撒出海量资源,一道道隐秘的悬赏通过各种渠道迅速流传出去,在整个修真界的暗面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无数隐藏在阴影中的势力、独行的邪修、乃至一些拥有古老传承的秘族,都将目光投向了林家抛出的诱人饵食。
接下来的日子,不断有各种稀奇古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法宝或残卷被秘密送入林家宫殿。
有号称能千里锁魂、窥人隐私的幽冥镜;有能通过血脉感应追踪至亲的溯源灵盘;有能潜入他人梦境、编织心魔的梦魇珠;甚至还有记载着各种阴毒诅咒和窥探秘术的古老玉简……
林汝州来者不拒,但凡有些许可能,便毫不犹豫地付出巨额代价将其买下。
他整日沉浸在这些阴邪诡异的法宝和秘术之中,不惜耗费精血与神魂之力一一尝试、验证。
大多数法宝效果不尽如人意,或是根本无法突破赤岩城那恐怖的防御和顾宴元婴级别的神识屏蔽。
有些秘术反噬极大,几次尝试都让他伤上加伤。
但他毫不气馁,反而愈发偏执疯狂!
终于,在一件来自某个古老邪宗遗迹、残缺不全的黑色骨镜上,他找到了些许希望。
这面窥天骨镜残缺得厉害,器灵早已湮灭,但镜面上残留的一丝诡异法则之力,却让他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跨越空间的联系波动!
虽然无法清晰窥视,却能模糊感应到对方大致的状态和方位!
更重要的是,此镜的反噬相对较小,更多的是消耗灵石和神魂之力。
“就是它了!”林汝州眼中闪烁着兴奋而阴鸷的光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不惜耗费巨量极品灵石,又抽调了数名金丹期影卫辅助,日夜不停地以自身精血和神魂温养祭炼这面残镜,试图将其与沈若那枚玉簪和头发残留的气息彻底绑定!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催动残镜,都会抽干他大量的神魂之力,让他本就未愈的伤势雪上加霜。
但他甘之如饴。
每当他通过骨镜感受到那遥远北荒传来的、微弱却确实存在的联系时,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和掌控欲便会油然而生。
他看不到清晰的景象,听不到具体的声音。
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的情绪波动!
这种模糊的感知,如同慢性毒药般折磨着他,却也让他更加癫狂地投入其中。
“沈若……”他抚摸着冰凉的骨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扭曲的笑容,“你以为躲在那里就安全了吗?我会一直看着你……”
“等着吧……等我彻底掌握这骨镜之力,等我恢复伤势……便是你们噩梦开始之时!”
昏暗的宫殿内,林汝州的身影在骨镜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经过数日不惜代价的温养祭炼,耗费了海量极品灵石与神魂之力,这面来自邪宗遗迹的诡异骨镜,终于与沈若那枚玉簪和头发残留的气息建立起了一丝微弱却稳定的联系!
嗡……
骨镜幽暗的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模糊的景象开始缓缓凝聚。
林汝州猛地屏住呼吸,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镜面,连神魂被抽空的剧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
镜中景象渐渐清晰。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静室,陈设简单却温馨。
沈若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丹经,垂眸细读。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侧脸线条柔和,神情宁静专注。
窗外月光洒落,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清辉,宛如月下仙子,清冷出尘。
林汝州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然急促!
是她!真的是她!比记忆中更加清丽,更加……触不可及!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安宁而恬淡的气质。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被他囚禁、眉宇间总带着隐忍与恐惧的金丝雀,而是一个真正活着的、有血有肉、被人精心呵护着的……女人。
这种认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心底!
“噗……!”
窥天骨镜前,林汝州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溅落在幽暗的镜面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暗红的痕迹!
他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灰败如金纸,眼中充满了骇人的血丝与疯狂!
他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
镜面中的景象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汝州的眼,更刺入他偏执的心脏。
那口鲜血喷出,不仅是伤势的反噬,更是急怒攻心,是妒火焚身的具象。
沈若……他的沈若。
曾几何时,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在他林家少主的宁心苑,她穿着他赐予的华服,佩戴着他赏赐的首饰,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理应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应该是脆弱的、惶恐的、只能依附他而活的笼中鸟。
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在他眼中,正是她属于他的最好证明。
可现在……
镜中的她,神情是那样的宁静,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由内而外的松弛与安然。
那月白色的常服,比任何绫罗绸缎都更刺眼,因为那代表着一种脱离了他的、自在的生活。
那专注阅读的姿态,不再是为了取悦他而强装的温顺,而是真正沉浸其中的恬淡。
是谁?是谁让她变成了这样?
是那个北荒的蛮子?是那个叫顾宴的男人?
一股几乎要撕裂他神魂的妒忌和暴怒汹涌而起,瞬间淹没了那点因窥见而生的病态满足感。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刺骨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头万分之一的煎熬。
“是我的……”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混合着血沫,显得异常可怖,“你永远都是我的,沈若。”
这爱恋,早已扭曲,浸透了占有的毒液。
他爱的或许早已不是沈若本身,而是那个完全属于他、任由他摆布的所有物的影子。
如今,这个影子脱离了掌控,拥有了自己的光和热,这对他而言,是比道基受损更无法容忍的背叛和失去。
他猛地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更加幽深、更加疯狂。
他再次将神魂之力不顾一切地灌入窥天骨镜,哪怕识海如同被万千钢针攒刺,也毫不停歇。
镜面波纹再起,景象似乎清晰了一分。
他看到沈若微微侧首,望向窗外,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是一个放松的,或许带着些许思念和温柔的微笑。
她在想谁?她在对谁笑?
是了,一定是在想那个顾宴!那个夺走了他东西的窃贼!
“啊……!”林汝州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暴动,将身旁几个玉瓶震得粉碎。
痛!灵魂都在被灼烧的痛!
但这痛楚,反而让他那股变态的爱恋和执念更加炽烈。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若得不到,宁可彻底毁掉!
“看着我……沈若,你只能看着我!”他对着骨镜嘶哑地低语,眼神痴狂而骇人。
“你是我的劫,也是我的药。只有把你抓回来,锁在我身边,我的道心才能圆满,我的伤势才能痊愈!”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填补自己因失去而产生的、巨大的内心空洞。
沈若已经成为他偏执心魔的化身,是他证明自己权力和存在的唯一执念。
他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视着镜中沈若的侧影,那眉眼,那鼻梁,那唇瓣……曾经他触手可及,如今却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另一个男人的庇护。
这距离,让他恨得发狂,也让他那扭曲的爱意病态地滋长。
“等着我……”林汝州抚摸着冰冷骨镜上沈若的倒影,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等我恢复力量,等我彻底掌控这骨镜,我会亲自去北荒,把你带回来。”
“到时候,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准有我一个人。若不能……我便毁了让你展颜的人,毁了让你安心的城,让你重新变回那只只能在我掌心颤抖的金丝雀。”
“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幽暗的静室内,骨镜散发着不祥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而扭曲的脸庞。
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占有欲和毁灭欲,交织成一张绝望而疯狂的网,不仅网住了他自己,也遥遥罩向了北荒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女子。
这份爱恋,早已是他堕入深渊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