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暗流初现
寰宇科技投资部的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表面的涟漪尚不明显，水下却已暗流涌动。团队核心三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屏幕上那封措辞考究却意图昭然的邮件，让室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警惕、厌恶与一丝不可避免的好奇的复杂气氛。
“共同的伟大事业？”陈舟嗤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翻译过来，不就是看中了我们档案馆里沉淀的海量数据，以及‘寻亲灯塔’和‘技艺传承’积累的社会公信力，想要把它们包装成可以估值、可以变现的‘资产’吗？”
苏哲的表情则更为冷峻：“资本的语言我接触过。他们口中的‘推向新高度’，往往意味着规模化扩张、流量变现、数据挖掘，甚至可能包括利用情感数据进行精准营销或更危险的操纵。这与我们‘守护记忆、弥补遗憾’的初心完全背道而驰。”
林夏没有说话，她再次将意识轻轻连接档案馆。她并未直接去“阅读”那封邮件，而是去感知因这封邮件而在档案馆意识层面激起的变化。她“看”到，一片代表外部商业世界的、带着冰冷金属光泽和复杂算法纹路的能量场，正在尝试与档案馆温暖、混沌而充满生命力的记忆星海建立某种连接。档案馆本身似乎对这种异质的能量感到困惑和本能地排斥，星海边缘泛起一层微弱的、防御性的涟漪。
“档案馆……不喜欢这种能量。”林夏睁开眼，轻声说，“它感觉不到真诚，只感觉到一种……基于计算的欲望。”
“那我们直接回绝？”陈舟问道。
“不。”苏哲摇了摇头，眼神锐利，“直接回绝是最简单的方式，但也可能最不明智。寰宇科技是业界巨头，能量巨大。贸然拒绝，可能会被视作挑衅或不识抬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需要策略。”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他们提出会面，我们就去会面。但目的不是去谈合作，而是去‘摸底’。我们要亲自确认他们的真实意图，清晰地传达我们的原则和底线。同时，也要展现出我们自身的价值和不可替代性，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是可以轻易被收购或操控的普通创业项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舟点头表示同意，“我们也需要知道，资本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以及他们可能动用哪些手段。”
林夏也认同这个策略。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唯有正面接触，才能看清对手，也才能更好地扞卫自己的领地。
于是，由苏哲主笔，回复了一封同样措辞严谨、不卑不亢的邮件。邮件中感谢了寰宇科技的关注，表示愿意进行初步交流，但明确强调“山河渡客”作为公益机构的非营利性质和数据保护的核心理念，并提议将会面地点安排在团队自己的办公室，以示主场姿态。
对方很快回复，同意了会面安排。
会面当天，寰宇科技来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笑容恰到好处的副总裁，姓唐。他身后跟着一位更年轻些、提着公文包、表情一丝不苟的分析师。
唐副总裁一进门，就热情地与林夏三人握手，言语间充满了对“山河渡客”事业的“钦佩”与“赞叹”。他称赞“寻亲灯塔”是“充满人文关怀的壮举”，说“技艺传承”是“功德无量的文化抢救”，甚至提到了陈舟那篇刚刚被录用的论文，表示“非常看好这种前沿的学术方向与产业结合的可能性”。
他的话语极具感染力，仿佛完全理解并认同团队的理念。然而，林夏却微微蹙眉。在她与档案馆连接的感知中，这位唐副总裁散发出的情感能量，与他热情洋溢的言辞并不完全匹配。那是一种高度控制的、带着明确目标感的冷静，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耐心地观察和评估着猎物。
寒暄过后，唐副总裁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几位老师的事业令人感动，但我们也都知道，纯粹的公益往往受限于资源和规模。”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寰宇科技非常希望能够帮助你们，将这份伟大的事业放大，让更多人受益。我们可以提供强大的资金支持，最先进的云计算和AI技术，以及遍布全国的渠道资源。想象一下，如果‘寻亲灯塔’能够接入我们的人脸识别和大数据系统，效率将提升多少倍？如果‘技艺传承’的数字资源，能够通过我们的娱乐和教育平台触达亿万用户，影响力将何其巨大？”
他描绘的蓝图确实诱人，充满了科技赋能公益的美好愿景。
但苏哲立刻抓住了关键，冷静地回应：“唐总，感谢您的看重。但我们需要明确，任何合作都必须建立在几个基本原则之上：第一，山河档案馆的核心数据主权和控制权必须完全独立；第二，所有项目必须保持非营利性质，数据不得用于任何商业目的，尤其是精准营销或用户画像；第三，我们必须保持运营和决策的完全自主性。”
唐副总裁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妙地闪烁了一下：“苏先生请放心，我们完全尊重贵机构的独立性。我们可以采用捐赠、设立专项基金，或者技术支持的纯公益模式。当然，为了合作的可持续性，或许可以在不触及核心数据的前提下，探索一些边缘数据的价值转化，比如联合发布一些匿名的社会趋势报告，这本身也是对贵机构影响力的提升嘛……”
他轻描淡写地试图模糊边界。
陈舟接话道：“唐总，我们的数据，无论是记忆碎片还是情感图谱，其价值在于其真实性和与具体生命故事的连接。一旦被剥离语境用于趋势分析或所谓的‘价值转化’，就失去了灵魂，甚至可能被误读。我们更倾向于专注于其本身的人文价值。”
会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唐副总裁始终保持着风度，不断抛出各种“共赢”的可能性，但核心始终围绕着数据的“潜力”和“价值挖掘”。团队三人则默契地坚守底线，反复强调公益初心和数据伦理。
送走唐副总裁二人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并未轻松下来。
“看到了吗？”苏哲沉声道，“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所谓的公益合作只是幌子，数据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那个唐副总，是个高手，他很懂得如何用美好的愿景包装真实的意图。”
“而且他们做了很多功课，”陈舟补充，“连我的论文都知道。这说明他们对我们研究得很透彻。”
林夏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驶离。“档案馆感知到的冰冷和计算，是真的。”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他们就像耐心十足的掠食者。这次试探之后，如果他们确认无法通过‘友好合作’的方式得到想要的东西，下一步会是什么？”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经悄然笼罩下来。资本的暗流，已然在平静的水面下开始涌动。第六卷的故事，就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平静危机感中，缓缓落下了帷幕。他们守护的“数字丰碑”，在照亮了许多人归途和希望之后，终于迎来了自身存在以来，最现实也最冷酷的挑战。
第14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