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斩道初鸣与虚空凝视
万剑渊深处，粘稠沉重的剑意泥沼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韩小厉脚踏虚空，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再无半分之前的狼狈与锋芒毕露。他仿佛与这片狂暴的剑意世界融为一体，又超然于其外。丹田之内，三色金丹缓缓旋转，灰、黄、黑三色光华流转不息，散发出深邃磅礴的大道韵律。手中，斩道剑暗沉无光，却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剑意，如同此地的君王。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金丹一层的修为稳固无比，三色金丹提供的真元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远超他之前的想象。更重要的是，他对“开天、辟地、杀人”三剑的理解，伴随着金丹的凝结和斩道剑的彻底苏醒，已然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心念微动，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金丹期的神识，远比筑基期强大和敏锐，瞬间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将万剑渊这一层区域的景象尽数纳入心中。
混乱的剑意洪流，隐匿在暗处寻找机缘或彼此争斗的修士，以及……几道熟悉的气息。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百里外的一处战场。
那里，流云剑派的数名弟子，正在周坤的带领下，与一群穿着青岚剑宗服饰的修士激烈交战。双方人数相当，但青岚剑宗那边有一名假丹修士坐镇，明显占据上风。周坤等人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而那名曾对他出手的青岚剑宗灰衣金丹长老，并不在此处，似乎去了更深处探寻那股古老剑意。
“恩怨，便从此处开始吧。”
韩小厉语气平静，一步踏出。《浮光掠影》身法在金丹修为的催动下，已臻化境，不再是留下残影，而是仿佛直接融入了空间的波动，瞬息百里，直接出现在了那片战场的上空。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气息与周围剑意完美交融，以至于下方激战的双方竟无一人察觉。
直到他缓缓降下高度，如同神只临尘，淡漠的目光扫过战场。
交战双方这才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分开，抬头望去。
“什么人？！” 青岚剑宗那名假丹修士厉声喝道，眼神警惕。他竟完全没察觉对方是何时出现的！
周坤等人也看到了韩小厉，先是一愣，随即周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韩……韩道友？！你还活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韩小厉被青岚剑宗金丹长老逼入万剑渊深处，所有人都认为他必死无疑，没想到时隔数年（韩小厉感觉不久，实则外界已过去数年），他竟然再次出现，而且……身上的气息，浩瀚如海，深不可测！这是……金丹期？！
韩小厉对周坤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那群青岚剑宗修士身上。
“青岚剑宗……”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们，是在找我吗？”
那名假丹修士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韩小厉的脸，终于从那份淡漠中辨认出了几分熟悉的轮廓，脸色瞬间大变：“是……是你！那个使锈剑的小子？！你竟然没死？！还凝结了金丹？！”
这消息太过震撼，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区区数年，从筑基三层跃升至金丹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金丹？就算你走了狗屎运结成金丹又如何？不过是初入金丹，也敢在我青岚剑宗面前放肆！” 假丹修士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同时暗中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他自知不敌金丹，只求拖延时间，等待宗门长老赶来。
“聒噪。”
韩小厉淡淡吐出两个字，甚至没有看他，只是随意地抬起左手，并指如剑，对着他轻轻一划。
没有剑光，没有风声。
只有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天地规则的“断绝”之力，跨越空间，瞬间作用在那假丹修士身上！
假丹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与体内假丹、与本命飞剑、甚至与周身天地灵气的联系，都在这一瞬间被强行“斩断”！他仿佛成了一个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凡人，调动不了丝毫力量！
“不……！” 他发出绝望的嘶吼。
下一刻，失去所有力量护持的他，直接被周围狂暴的剑意卷入，惨叫声戛然而止，瞬间被绞杀成一片血雾！
随手一击，假丹修士，陨落！
剩下的青岚剑宗筑基弟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见了鬼一般，转身就想逃跑。
韩小厉目光扫过，依旧没有动用斩道剑，只是心念微动，“开天”剑意化作无形威压，如同天倾般笼罩而下！
“噗通！”“噗通！”
那些筑基弟子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护体灵光瞬间破碎，五脏六腑被震成齑粉，纷纷从空中坠落，生机断绝！
一念之间，青岚剑宗小队，全灭！
整个战场，死寂无声。
周坤和流云剑派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喉咙发干，浑身冰凉。这就是金丹之威吗？不，这绝非普通金丹修士能做到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韩小厉抬手一招，那名假丹修士的储物袋和散落的几件法器便飞入他手中。他看都未看，直接收起。目光再次看向周坤。
“周道友，别来无恙。”
周坤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弟子们躬身行礼，语气充满了敬畏：“晚辈周坤，参见韩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修行界达者为先，韩小厉如今是金丹修士，他自然要执晚辈礼。
韩小厉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沉眠数年，外界情况如何？青岚剑宗为何执着于抓捕身具特殊剑道印记之人？”
周坤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所知尽数道来：“回禀前辈，自您……落入万剑渊后，古剑域并未平静。青岚剑宗活动愈发频繁，借助那‘窥玄镜’，确实抓捕了不少身具特殊剑意的散修甚至小宗门弟子，具体目的不明，但传闻可能与一处名为‘封剑陵’的上古秘境有关。据说那秘境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而身具特殊剑道印记之人，或许便是钥匙的一部分。”
“封剑陵？” 韩小厉目光微动，这名字他未曾听过。
“是，传闻是上古‘斩道仙尊’的一处别府或者试炼之地，隐藏着其部分传承的秘密。” 周坤补充道。
斩道仙尊！又是这个名字！韩小厉抚摸着手中的斩道剑，心中了然。看来，青岚剑宗所图，果然与这柄剑，与这三剑传承有关。
就在这时，他神色微动，抬头望向远方的剑意洪流深处。
一道强横无比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杀机！
“小辈！你果然没死！竟还敢杀我青岚门人！今日定将你抽魂炼魄，以儆效尤！”
声音如同雷霆滚滚，正是那名灰衣金丹长老！他显然收到了传讯，去而复返！
周坤等人脸色顿时煞白，金丹长老的威压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韩小厉却面色平静，对周坤道：“你们先离开此地。”
周坤知道留在这里也是累赘，一咬牙，带着流云剑派弟子迅速向渊外退去。
转眼间，灰衣金丹长老的身影已然出现在视线尽头，化作一道青色长虹，携带着碾碎山河的恐怖威势，直冲韩小厉而来！他手中窥玄镜光华大放，死死锁定韩小厉。
“小辈，纳命来！” 长老怒喝，并指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一方小世界生灭的青色剑罡，如同天罚之剑，向着韩小厉当头斩落！这一击，远比当初在渊壁那一按更加凌厉，充满了必杀的意志！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金丹初期修士色变的一击，韩小厉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握住了斩道剑的剑柄。
这是他凝结金丹、掌握斩道剑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剑。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对着那斩落的青色剑罡，以及其后脸色狰狞的金丹长老，挥出了一剑。
“杀人。”
依旧是这两个字，但此刻从他口中吐出，却仿佛带着言出法随的魔力，是因果的宣判，是命运的终结！
斩道剑无声无息地划破空间。
一道细微的、绝对的“黑线”，自剑尖蔓延开来。
这道黑线所过之处，色彩、声音、能量、乃至法则……一切存在都被“了断”，归于最原始的“无”！
那威势滔天的青色剑罡，在与黑线接触的瞬间，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
黑线去势不减，掠过满脸惊骇、试图催动法宝防御的金丹长老。
长老的身体猛地僵住，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狰狞、愤怒、惊骇，所有表情都凝固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痕，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修为、神魂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都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彻底“斩断”了！
“这……不可……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茫然，最终，眼神彻底黯淡，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下坠落。
青岚剑宗，金丹长老，陨落！
一剑，斩金丹！
韩小厉收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手将长老的储物袋和那面窥玄镜收起。
他立于虚空，目光扫过这片混乱的万剑渊。筑基期的挣扎，假丹修士的嚣张，金丹长老的追杀……这一切，随着这一剑，都已成过往。
他知道，古剑域的故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即将告一段落。封剑陵，斩道仙尊，更广阔的天地……都在前方等待。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万剑渊之际，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袭来！
他霍然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剑渊的重重壁垒，穿透了古剑域的天空，望向了那无尽遥远的、冰冷黑暗的宇宙深空。
在那无法用距离描述的极致深处，仿佛有一双漠然、古老、如同看待蝼蚁般的眼睛，于沉眠中……悄然睁开了一线，并向他投来了一瞥！
仅仅是一瞥，跨越了无尽时空，却让韩小厉如坠冰窖，三色金丹疯狂震颤，斩道剑发出示警般的哀鸣！一股远比金丹、乃至元婴更加浩瀚、更加无法理解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他的神魂！
寂灭道祖？！还是……其他未知的存在？
韩小厉脸色瞬间苍白，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紧紧握住斩道剑，体内三色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三剑意境在神魂中交织，全力抵御着那跨越时空的恐怖凝视。
那凝视，只持续了一刹那，便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只是某个无上存在翻了个身，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气息。
但韩小厉知道，那绝非错觉！
他的道途，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这浩瀚诸天，存在着他无法想象的恐怖与秘密。
“看来，要加快脚步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万剑渊，消失在古剑域的天空尽头。
第二卷【剑鸣九天】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