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内,灵气氤氲,玉盘珍馐陈列,琼浆玉液飘香,一派仙家盛宴的景象。然而,端坐其间的众人,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些灵食佳酿之上。
韩小厉安然落座于左首尊位,神色平静,仿佛置身于自家庭院,对那一道道或明或暗扫来的审视、忌惮乃至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背后那用粗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更是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注意,那无疑便是昨日惊退霍玄、隔空削峰的神秘剑器。
主位之上,云岚真人面带温和笑意,举杯道:“韩道友驾临我流云城,实乃本城幸事。道友昨日神通,令人惊叹,老夫敬道友一杯。”
城主举杯,众人自然纷纷附和,殿内气氛似乎缓和了几分。
韩小厉亦举杯示意,一饮而尽,动作从容不迫。“云岚城主过誉,韩某微末伎俩,不足挂齿。”
酒过一巡,云岚真人放下酒杯,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韩道友仙乡何处,师承哪位高人?似道友这般人物,不应籍籍无名才是。”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正是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一个突然出现的强大剑修,其来历背景至关重要。
韩小厉早有所料,淡然道:“韩某来自一偏远下界,名为‘人界’,师尊乃山野散修,名讳不足挂齿,早已坐化多年。”
“人界?”云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似乎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但显然并未找到对应信息。其余众人也大多面露疑惑,显然都未听说过此界。
“原来如此。”云岚真人点点头,不再追问出身,转而笑道:“韩道友剑道通玄,不知手中之剑,是何名器?昨日隔空一剑,削平黑风山头,此等锋芒,便是老夫也叹为观止。”
话题终于引到了“斩道”锈剑之上。殿内气氛再次微妙起来,玄冥宗的霍玄和那位暗影阁的阴冷老者,眼神都瞬间锐利了许多。
韩小厉神色不变,轻轻抚摸着背后的布包,语气平淡:“此剑随韩某多年,乃一故友所赠,名为‘斩道’,性子有些烈,不喜外人觊觎。”
他话语虽轻,但“斩道”二字出口的瞬间,整个流云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一股无形的、斩灭万法的锋锐意境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让在座几位修为稍低的元婴修士心神剧震,几乎要窒息。
“斩道……好霸道的名字!”云岚真人瞳孔微缩,深深看了那布包一眼,赞了一句,却也不再深入询问。他感觉得出,此剑蕴含的意志,绝非寻常法宝,强行探究,恐生祸端。
然而,有人却不愿就此罢休。
“哼!”坐在右侧上首,那位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暗影阁老者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韩道友倒是好机缘,能得如此神兵。不过,神兵虽好,却也需有德者居之。道友初来乍到,便在我流云城搅动风云,杀伤人命,是否太过霸道了些?”
他此言一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韩小厉击杀暗影阁杀手之事,语气中兴师问罪之意毫不掩饰。
韩小厉目光转向他,平静无波:“哦?阁下是?”
“老夫,暗影阁流云城分舵舵主,幽泉。”阴鸷老者傲然道,化神初期的气息隐隐散发,带着一股阴森鬼气,“昨日陨落的那位‘幽影’,乃是我分舵精心培养的执事。韩道友是否该给我暗影阁一个交代?”
“交代?”韩小厉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韩某静坐室内,宵小之辈持歹毒法宝暗中行刺,莫非还要韩某伸颈受戮,才算不霸道?暗影阁行事,便是这般道理?”
幽泉脸色一沉:“牙尖嘴利!你……”
“幽泉舵主稍安勿躁。”云岚真人适时开口,打断了即将升级的冲突,他看向韩小厉,语气依旧平和,“韩道友,此事确有些误会。不过,暗影阁毕竟是我流云城一大势力,其成员陨落,总要有个说法。不知韩道友与星宫是何关系?昨日又为何要插手星宫与玄冥宗之间的纷争?”
他这话看似调解,实则又将星宫与玄冥宗的矛盾抛了出来,并将韩小厉置于漩涡中心。
玄冥宗的霍玄立刻接口,声音带着愤懑:“城主明鉴!此子与星宫关系匪浅,不仅救治我宗打伤的赵乾,更在百草阁辱我宗门,昨日更是悍然出手,欲置我于死地!分明是星宫请来的外援,故意与我玄冥宗为敌!还请城主为我等做主!”
一时间,暗影阁、玄冥宗,两股势力的矛头齐齐指向韩小厉,殿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星宫别苑内,通过特殊手段隐约感知到殿内情形的赵乾与林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群雄发难,韩小厉却只是轻轻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灵酒,方才放下。他目光扫过幽泉、霍玄,最后落在云岚真人身上,缓缓道:
“韩某与星宫,并无瓜葛,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救治伤者而已。至于玄冥宗……”
他看向霍玄,眼神陡然锐利如剑,“尔等设局暗算在先,纵容门下抬价监听在后,更纵容此獠在星宫别苑前口出狂言,欲行不轨。韩某出手,乃是自卫,亦是惩戒。有何不妥?”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竟将霍玄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至于暗影阁,”韩小厉转向幽泉,语气转冷,“尔等收受钱财,行刺杀之事,本就不义。杀手学艺不精,反遭殒命,乃咎由自取。阁下若想寻仇,韩某在此,尽可划下道来!”
“狂妄!”
“放肆!”
幽泉与霍玄同时怒喝出声,两人气息勃发,阴森鬼气与玄冥寒气交织,瞬间充斥了大半个流云殿,桌椅杯盘嗡嗡作响,灵光乱闪。
云岚真人眉头微皱,并未立刻阻止,只是周身气息微沉,如同一座无形大山,镇住了即将彻底爆发的冲突核心,确保流云殿不被毁去。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想看看这位神秘的韩道友,究竟有何底气,敢同时面对两大势力的发难。
韩小厉缓缓站起身。他依旧没有拔剑,只是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一股无形却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剑意自他体内升腾而起,并非杀意,却带着斩破虚妄、劈开混沌的无上意志,将幽泉与霍玄联手营造的气势压迫从中轻易剖开!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幽泉与霍玄身上,声音清晰而平静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来,言语已无用。”
“吾有一剑,可开天,可辟地,亦可杀人。”
“谁想先试锋芒?”
流云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无形的剑意,在无声地咆哮。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