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袭来的暗流,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由纯粹的“寂灭”法则凝聚而成,所过之处,连这片奇异空间的光线都仿佛被吞噬,留下一道扭曲的虚无轨迹。
韩小厉眼神凝重,在这归墟海眼内部,他不敢有丝毫托大。面对这化神级别的法则攻击,他并指如剑,七钥神力奔腾而出,引动周身星辰剑意,悍然点出!
“嗤!”
指尖与寂灭暗流碰撞,并未发出巨响,而是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侵蚀声。七钥神力包容万象的特性与星辰剑意斩破虚妄的锋芒,与那纯粹的寂灭法则激烈交锋、相互湮灭。
最终,暗流被他一指点散,但他指尖萦绕的剑意与神力也消耗了近三成,整条手臂微微发麻。
“好厉害的寂灭法则!”韩小厉心中凛然。这还只是海眼内部自然衍生的一道攻击,若是遇上掌控此法则的生灵,恐怕更为棘手。
他抬眼望去,攻击来源处空无一物,那暗流仿佛凭空生成。他不敢停留,头顶定星盘洒落清辉,指引着相对安全的方向,同时怀中的清心玉持续散发着温润光晕,抵御着无处不在、试图侵蚀心神的死寂与虚无之意。
这片空间广袤无垠,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不断流转、仿佛由无数破碎法则和能量构成的“虚无之基”。四周光线昏暗,色彩混乱,时而能看到远处有巨大的、如同星云般的寂灭风暴在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更有些地方,空间本身都在不断崩塌与重组,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里,是法则的坟场,也是归墟的源头。
韩小厉依照残图指引,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残图上标注的路径在此地变得极其抽象,更像是一种对特定法则波动频率的遵循。若非有定星盘这件异宝不断微调校正,他早已迷失在这片混乱的法则之海中。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景象:有凝固在时空中的上古战场碎片,厮杀的双方早已化为枯骨,但战意与杀念历经万古而不散;有漂浮的巨大宫殿遗迹,风格古老,早已灵性尽失,只剩下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辉煌;甚至他还看到了一具庞大如山脉的未知神魔尸骸,半沉在虚无之基中,其散发的一丝残留威压,都让韩小厉感到心悸,远远避开。
这些景象,无不揭示着归墟海眼吞噬了何等漫长的岁月与何等强大的存在。
他也遭遇了数次危机。有时是突然爆发的寂灭潮汐,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他不得不全力催动“辟地”剑意,化作坚实壁垒,艰难抵挡。有时则是游弋在其中的“寂灭兽”,那是一种由精纯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诡异生灵,没有固定形态,实力从元婴到化神不等,悍不畏死,只知道吞噬一切生机。韩小厉凭借犀利无匹的“杀人”剑意,才将它们一一斩灭。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寂灭法则的感悟逐渐加深,对自身“开天、辟地、杀人”三剑的理解也愈发透彻。他的剑意,在对抗这终极的“归墟”与“寂灭”过程中,仿佛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淬炼。
不知前行了多久,也许数月,也许数年,在这时间与空间都失去意义的海眼深处,韩小厉终于根据残图与定星盘的共同指引,抵达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这里没有肆虐的风暴,没有游弋的寂灭兽,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黑暗“湖面”。“湖面”之上,悬浮着点点微弱如萤火的光粒,仔细看去,那些光粒竟是一枚枚残缺不全、却蕴含着不同本源气息的法则碎片!
而在“湖面”的中心,有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混沌光源,散发出一种孕育万物、却又终结万物的矛盾气息。
“本源之息!”韩小厉心中一震,根据星衍散人留言和残图标注,这团混沌光源,便是归墟海眼在毁灭无数世界与法则后,于极致寂灭中孕育出的那一丝“生机”,是比星辰本源更高层次的世界本源之力!
这也是玄黄令所能感应和接触的终极目标,是可能打破玄黄大世界灵气枯竭困境,甚至助他窥得更高境界的契机!
然而,想要接近那团“本源之息”,必须渡过这片“法则碎片之湖”。湖面看似平静,但韩小厉能感觉到,其下隐藏着极致的危险,那是由无数破碎、混乱、相互冲突的法则构成的陷阱,一旦踏入,便会引动万法反噬,化神修士顷刻间便会飞灰湮灭。
他尝试抛出一件得自星陨阁长老的普通法宝。法宝刚触及湖面,就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被无数种混乱的法则力量撕扯、扭曲、最终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韩小厉面色凝重。硬闯绝无可能。
他盘膝坐在湖边,将心神沉入定星盘、清心玉、玄黄令以及完整残图之中,试图寻找渡过此湖的方法。
四件宝物在此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定星盘指引着湖面之下相对稳定的法则节点,清心玉守护着他的心神不被湖中混乱的法则意念侵蚀,玄黄令与那团“本源之息”遥相呼应,而完整残图则勾勒出一条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路”。
这条路,并非实体之路,而是需要他以自身道则,去契合、去“行走”的一条法则之路!需要他对自身之道有着绝对的自信与掌控,需要他引动自身本源,去沟通、安抚、乃至暂时驾驭湖边那些相对温和的法则碎片,铺就一条临时通道!
这是一场对道心、修为、悟性的终极考验!
韩小厉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的道,是斩破一切虚妄、开辟自身天地的剑道!岂会畏惧这法则之湖?
他长身而起,将状态调整至最巅峰。七钥神力在体内轰鸣,化神后期巅峰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他一步踏出,并非踩在湖面上,而是踏在了定星盘指引的第一个法则节点之上。
“吾之道,可开天!”
他清喝一声,蕴含着他自身对“开天”真意的理解与意志,化作无形的波纹,向前蔓延。湖面上,几枚代表着“光明”、“秩序”、“生长”等相对正面本源的法则碎片微微一亮,被他的道则引动,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汇聚而来,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小块稳定的“立足之地”。
他再次踏出一步。
“吾之道,可辟地!”
“辟地”剑意中蕴含的“厚重”、“承载”、“守护”的真意弥漫开来,又引动了另外几枚相关的法则碎片,加固了脚下的路径。
每一步都艰难无比,需要他全力运转心神,精准地引动、调和不同的法则碎片。湖面之下,那些狂暴的混乱法则不断冲击着他构建的临时路径,试图将其吞噬。清心玉的光芒剧烈闪烁,抵御着无数混乱意念的冲击。他的神识在飞速消耗,脸色渐渐苍白。
但他目光坚定,步伐沉稳,如同一个孤独的开拓者,在毁灭的尽头,凭借自身之道,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往“生机”的小径。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百丈,却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他终于抵达了那团混沌光源之前。
近距离感受,那“本源之息”并非强大的能量源,反而给人一种极其微弱、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感觉。它仿佛是所有世界的起点,也是终点。
韩小厉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及那团混沌光源。
没有想象中的能量灌体,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那团光源如同找到了归宿,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体内,直接汇入了他的元婴之中!
他的元婴,那怀抱小锈剑的迷你版韩小厉,在这一刻,骤然睁开了双眼!元婴体内,七钥神力的运转轨迹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仿佛融入了某种更古老、更本源的韵律。怀抱的那柄小锈剑,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吟,剑身上的锈迹似乎脱落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与此同时,韩小厉只觉神魂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对天地法则的感知变得无比清晰和亲近。困扰化神修士多年的瓶颈,在这一刻,如同薄纸般被轻轻捅破!
一股远超化神期的磅礴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冲天而起,引动着四周的法则碎片都为之震荡、共鸣!
炼虚期!
在这归墟海眼的尽头,在接触“本源之息”的刹那,他水到渠成,迈入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炼虚之境!
然而,就在他修为突破,心神与天地法则深度交融的这一刻,一股冰冷、邪恶、充斥着无尽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从湖底深处苏醒,牢牢锁定了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