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荒原,三道遁光如同流星赶月,前一后二,在灰褐色的天幕下划出惊心动魄的轨迹。
韩小厉将遁速催发到极致,七钥神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青线。然而,身后那两道属于炼虚初期的强横气息,却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锁定着他,并且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青鳞魔将的遁光狂暴而直接,所过之处,魔气滚滚,将荒原上稀薄的灵气都排斥开来。而那幽冥殿杀手则如同鬼影,遁法诡异飘忽,时隐时现,若非韩小厉神识强大,时刻警惕,恐怕早已被其绕前拦截。
“韩小厉,你逃不掉!”青鳞魔将的怒吼声如同雷霆,隔着数十里传来,震得下方山石簌簌落下,“乖乖受死,本将或可给你一个痛快!”
那幽冥殿杀手则阴恻恻地传音,声音直接钻入韩小厉识海:“束手就擒,交出你那剑道传承与那柄锈剑,我幽冥殿或可留你一丝残魂转世。”
韩小厉充耳不闻,心神如同古井,冷静地计算着距离、神力消耗以及可能的突围方向。他尝试过数次变向,甚至动用了一些得自归墟海眼、用于干扰追踪的秘术残篇,但对方那“觅魂盘”似乎极为神异,总能很快重新锁定他的方位。
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纵然他根基深厚,神力也消耗了近半。而身后两名敌人显然准备充分,气息依旧鼎盛。
“不能一直逃下去!”韩小厉心知,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否则迟早会被耗死。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象。寂灭荒原特有的那种万物衰朽、法则沉寂的气息,在此刻生死压力的催化下,竟与他体内那新生的、极不稳定的剑域雏形,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寂灭……并非终结……亦是新生之始……”
当初濒死时领悟的念头再次浮现。他的剑域雏形,核心是“开天”与“辟地”,代表着开辟与承载,是“生”的一面。而这片荒原的寂灭意境,以及那尚未完全融入的“杀人”剑意,则代表着终结与虚无,是“死”的一面。
生死循环,方为大道。他的剑域始终难以稳定,是否正是因为缺少了这“死”的平衡?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他猛地停下遁光,转身面对那急速追来的两道身影。此地是一处巨大的环形山谷,四面山壁陡峭,如同一个天然的角斗场。
“哦?不跑了?终于认清现实了?”青鳞魔将见状,冷笑一声,与幽冥殿杀手一左一右落下,呈夹击之势,封住了韩小厉所有退路。
“此地风景不错,正好作为你的葬身之地。”幽冥殿杀手沙哑道,手中招魂幡黑气大盛。
韩小厉面色平静,看着两人,缓缓道:“谁葬谁,还未可知。”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青鳞魔将怒吼,不再废话,身形暴涨,魔气冲天,再次显化出半魔真身,覆盖着青鳞的巨爪撕裂虚空,带着刺耳的尖啸,当头抓下!这一次,他毫无保留,动用了十成力量!
幽冥殿杀手也同时出手,招魂幡摇动,并非释放怨魂,而是幡面之上,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怨念凝聚而成的惨白鬼首浮现,张开巨口,发出无声的灵魂尖啸!这尖啸无视物理防御,直冲韩小厉识海!
面对这物理与神魂的双重绝杀,韩小厉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不仅没有防御,反而彻底放开了对自身气息的压制,甚至主动引动了周遭天地间那浓郁的寂灭之意!
“嗡——!”
以他为中心,那片极不稳定的数尺剑域雏形再次展开!但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去维持“开天”与“辟地”的平衡,而是主动将这片荒原的寂灭意境,以及自身对“杀人”剑意的理解,如同引狼入室般,疯狂地纳入其中!
“他在干什么?找死吗?!”青鳞魔将感受到那剑域雏形内骤然爆发的、充满毁灭与终结意味的混乱气息,不由一惊。
幽冥殿杀手也是脸色微变,那灵魂尖啸冲入剑域,竟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混乱的寂灭剑意搅得粉碎!
然而,韩小厉的做法无疑是疯狂的!原本就极不稳定的剑域,在强行纳入如此磅礴的寂灭意境后,瞬间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内部清浊失衡,大地虚影崩碎,凌厉的剑气与死寂的灰芒疯狂冲突、湮灭,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反噬自身!
“噗!”
韩小厉首当其冲,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表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哈哈!自取灭亡!”青鳞魔将见状大喜,巨爪毫不留情地落下!
幽冥殿杀手也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是狗急跳墙,走上了绝路。
然而,就在那巨爪即将拍碎韩小厉头颅,就在那剑域雏形即将彻底爆炸,将韩小厉自己也炸得粉身碎骨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的小锈剑,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古老的苍茫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涌入他濒临崩溃的体内与那混乱的剑域之中!
与此同时,韩小厉那在生死间徘徊的意志,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寂灭非终,乃生之序曲!”
“开天辟地,亦需归墟终焉!”
“吾之剑域,当纳清浊,容生死,衍混沌!”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雷鸣,在他识海深处炸响!
那原本即将爆炸的混乱剑域,在那股源自锈剑的古老气息介入下,在那明悟生死循环的意志统御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冲突的能量并未平息,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开始运转、交融!清浊二气不再分明,而是化作了灰蒙蒙的混沌;破碎的大地虚影融入了寂灭的灰芒;凌厉的剑气与终结的意蕴相互缠绕,形成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力量!
一片仅有丈许方圆,内部混沌气流缓缓旋转,边缘稳定而内敛,散发着开辟、承载、终结三种意蕴完美统一气息的领域,以韩小厉为中心,稳固地、清晰地显现出来!
虽然范围依旧不大,但其稳固程度,远超之前那昙花一现的“斩魔”一剑时强行融合的状态!
真正的、属于他韩小厉的剑域雏形——混沌剑域,成了!
在这剑域成型的刹那,韩小厉体内那层困扰他许久的、通往炼虚中期的无形壁垒,在这外压内悟的极致冲击下,轰然破碎!
浩瀚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涌入他干涸的丹田与识海!寂灭荒原那稀薄的灵气竟在此刻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灌注而下!他原本萎靡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飙升,身体的裂纹在新生力量的滋养下瞬间愈合,并且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炼虚中期,水到渠成!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青鳞魔将那志在必得的一爪,狠狠拍在了那新生的混沌剑域之上!
“咚!!!”
一声沉闷如击巨钟的巨响传出!
青鳞魔将脸色骤变,他只感觉自己的魔爪仿佛拍在了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混沌世界上!那世界看似不大,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厚重与韧性,更有一股仿佛能磨灭一切的恐怖力量顺着他的手臂反噬而来!
“咔嚓!”他覆盖着青鳞的手臂,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骨裂之声!整个人更是被那股反震巨力震得气血翻腾,踉跄着倒飞出去,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炼虚中期?!这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幽冥殿杀手也是目瞪口呆,手中的招魂幡都差点掉落。他看着那笼罩在混沌气流中、气息已然突破至炼虚中期、伤势尽复且更胜从前的韩小厉,以及那散发着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气息的诡异剑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逃!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此时的韩小厉,给他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韩小厉缓缓抬起头,眸中混沌气流流转,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与万物终结的景象。他感受着体内奔腾浩瀚、远超从前的力量,以及那如臂指使、稳固无比的混沌剑域,目光冰冷地锁定了那两个惊骇欲绝的追杀者。
“现在,该我了。”
他一步踏出,混沌剑域随之扩张,虽只丈许,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周围的寂灭之意都强行纳为己用。
青鳞魔将与幽冥殿杀手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再无丝毫战意,化作两道遁光,朝着不同方向亡命飞逃!
“吾有一剑,可杀人。”
平淡的声音响起,一道细微的灰线自混沌剑域中射出,无视空间,后发先至,直接追上了那幽冥殿杀手所化的阴影。
阴影骤然凝固,随即如同被橡皮擦去,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天地间,连同那杆招魂幡一起,化为虚无。
韩小厉看都没看那边,目光转向已然逃出数十里的青鳞魔将。
他并指如剑,对着其背影,再次轻点。
“杀人。”
又一道灰线破空而去。
远处,青鳞魔将发出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咆哮,遁光戛然而止,庞大的魔躯如同被定格,随后步了幽冥殿杀手的后尘,彻底湮灭。
环形山谷内,恢复了死寂。
韩小厉缓缓收敛剑域与气息,感受着炼虚中期带来的强大与掌控感,以及混沌剑域那无穷的潜力。
他望向荒原深处,目光深邃。追杀与反杀,只是插曲。他的路,还很长。天枢城,太玄联盟的承诺,那神秘的“斩道”与“天机”的因果,都在前方等待着他。
身形一晃,他化作青虹,消失在天际。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第二百零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