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江南被热浪裹挟,青娘染坊的伙计们却个个干劲十足,晒布架上的“布瓷”布与瓷染摆件在阳光下流转着光泽,南洋商人预订的二十面山水屏风正等着最后一道固色工序。沈行舟蹲在染缸旁,仔细调整着炭火温度,确保“碧波绿”的色泽精准,温景然则在账房核对京城雅致阁的回款,忽然听到院外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公差特有的吆喝:“青娘东家在吗?宫里传旨,速去驿站接旨!”
三人皆是一愣。自上次成功交付宫廷嫁妆以后,虽偶有宫里的小订单,却从未有如此郑重的传旨。青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整理好衣饰,带着沈行舟和温景然快步赶往驿站。驿站内,传旨太监正端坐在上首,见青娘到来,立刻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屋内回荡:“今有长公主将嫁,需备嫁妆染品百件,特召江南青娘染坊主青娘入宫,督造‘百彩归春’系列染品,限一月内完成,钦此。”
青娘跪地接旨,心里既激动又忐忑。长公主大婚是大乾头等喜事,这订单若是完成得好,“青娘染坊”的名声将彻底响彻京城;可若是出了差错,不仅染坊难保,还会连累举荐之人。传旨太监收起圣旨,意味深长地说:“青娘东家,长公主殿下对嫁妆极为看重,尤其指定要融合工艺的染品,宫里已备好物料,明日便需启程入京,可别误了时辰。”
送走太监,沈行舟率先开口:“宫里规矩多,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入京,负责染品的工艺把控,伙计们留在江南赶制南洋的订单。”温景然则补充道:“我在京城有熟人,能疏通关节,还能帮着对接宫里的采买太监,处理杂事。染坊和茶铺这边,我让可靠的掌柜代管,定不会出问题。”
青娘看着两位伙伴坚定的眼神,心里安定了不少。她知道此次入京责任重大,染品不仅要工艺精湛,还要贴合皇家气派,更要融入长公主的喜好。三人立刻分工:青娘回去整理融合工艺的配方与工具,沈行舟清点可随身携带的染料植物,温景然则安排入京的车马与江南生意的代管事宜。
第二日天未亮,三人便带着学徒阿竹(因技艺出众被选中随行)和几箱核心染料启程。一路晓行夜宿,七日后终于抵达京城。宫里早已在西华门外安排了别院,院内设有临时染坊,采买太监领着他们查看物料时,青娘却发现了问题——送来的丝绸虽质地优良,却并非江南特产的云锦,而是北方的粗绢,用来染“百彩归春”的复杂纹样,极易开裂;更关键的是,宫里提供的蓼蓝染料存放过久,已有些霉变,染出的蓝色会发暗。
“李太监,这丝绸和染料恐难达到‘百彩归春’的要求。”青娘直言不讳,“长公主嫁妆需传世之物,粗绢质地偏硬,无法承载渐变染与瓷釉工艺的融合;霉变的蓼蓝会影响色泽,更可能让染品短期内褪色。”
李太监脸色一沉:“宫里的物料皆是贡品,怎会有问题?青娘东家莫不是想借机抬价?再过几日便是长公主的纳征之日,若是耽误了,你担得起责任?”
温景然见状,上前一步温和道:“李太监息怒,青娘只是据实而言。并非宫里的物料不好,只是‘百彩归春’需江南云锦的细腻与新鲜蓼蓝的纯粹,方能呈现最佳效果。我在江南有现成的云锦商路,可让他们三日内加急送百匹云锦入京;蓼蓝也可从江南染坊的原料库调运,绝不会耽误工期。”他边说边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江南新制的瓷染玉佩,不成敬意,还请李太监通融。”
李太监掂了掂锦盒,神色稍缓:“既如此,便给你们三日时间。若是物料不到,或是染品不合心意,休怪咱家无情。”说罢便甩袖离去。
危机暂时解除,青娘却不敢松懈。她立刻写信给江南染坊的代管掌柜,让其火速调运云锦与新鲜蓼蓝,由专人快马送京;沈行舟则着手改造临时染坊,将炭火灶改为可精准控温的陶灶,还特制了一批小型染缸,方便染制小件饰品;温景然则忙着联络京城的瓷窑,定制“百彩归春”所需的素白瓷瓶与瓷盘,阿竹则负责整理工具,三人一徒各司其职,日夜不休。
三日后,江南的云锦与蓼蓝如期抵达。青娘立刻带着众人投入染制。“百彩归春”系列包含屏风、衣料、手帕、瓷摆件等百件物品,核心是用十种草木染料染出渐变层叠的“百花图”,需先在云锦上用皮影染技法勾勒花形,再用渐变染填充色泽,最后用瓷釉工艺固色;瓷摆件则要在瓶身染出缠枝百花纹,搭配云锦底座,形成“瓷布相融”的效果。
可染制刚进行到一半,意外再次发生。阿竹在熬制瓷釉米糊时,不慎将炭火灰落入糊中,导致一批云锦染上黑斑,无法使用。阿竹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请罪:“东家,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青娘看着报废的云锦,心里虽急,却没有斥责他:“起来吧,谁都有出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补救,这批云锦没了,咱们得尽快再调一批。”沈行舟却皱起眉:“江南到京城最快也要三日,可再过五日便是纳征之日,根本来不及。”
温景然沉思片刻,忽然道:“我记得城西有个江南绸缎商,他那里或许有存货的云锦。只是此人向来惜货,价格极高,还未必肯卖。”青娘立刻道:“不管多少钱,咱们都去试试。长公主的嫁妆不能出半点差错。”
四人立刻赶往城西绸缎庄。掌柜果然是个精明之人,听闻是宫廷用货,当即抬价三倍,还说只剩五十匹云锦,要一次性买下才肯出手。温景然正要还价,青娘却一口答应:“成交!只是麻烦掌柜今日便送货到别院,我们即刻付款。”掌柜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反倒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安排送货。
回到别院,青娘重新调配染料,沈行舟则改良了瓷釉米糊的熬制工具,加了一层细纱过滤,避免再次落入杂质。这次众人更加谨慎,青娘亲自把控每一道工序,从花形勾勒到染料配比,再到固色烘烤,都亲力亲为;沈行舟守在染缸旁,寸步不离;温景然则往来于别院与宫廷之间,及时汇报进度,顺带打探长公主的喜好——得知长公主偏爱牡丹与兰花,青娘特意在屏风中央加染了“牡丹吐蕊”与“兰草含香”的纹样,用苏木与红花染牡丹,用艾草与龙井染兰草,色泽鲜活,层次分明。
纳征前一日,百件“百彩归春”染品终于全部完成。云锦衣料上的百花渐变自然,瓷染摆件上的缠枝纹细腻灵动,尤其是那面主屏风,“烟雨蓝”的底色上,百种花卉用十种渐变色泽染成,既有皇家的华贵,又有江南草木染的温润。李太监带着宫廷画师前来验收时,画师当即赞道:“此染品集技艺与心意于一体,长公主定会喜欢!”
果然,长公主见到染品后,对那面百花屏风爱不释手,特意传青娘入殿觐见,赏赐了黄金百两与一块“江南巧匠”的牌匾,还笑着说:“往后宫里的染品,便都交由你家染坊来做。另外,我听闻你在江南还开了茶铺,若是能将江南好茶与染品结合,做成茶席摆件,想必也会受欢迎。”
青娘跪地谢恩,心里豁然开朗。长公主的话点醒了她——茶铺与染坊本就可相互借力,用染好的“布瓷”布做茶席,用瓷染摆件装茶叶,既能丰富茶铺的商品,又能推广染坊的工艺。
离开皇宫,沈行舟笑着说:“这次不仅拿下了宫廷的长期订单,还得了新的生意思路,真是一举两得。”温景然则补充道:“我已经和京城的茶商联系好了,等咱们回去,就把茶席染品推向市场,江南与京城同步发售。”
青娘看着手中的“江南巧匠”牌匾,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泛着暖光。她知道,宫廷的再邀约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染坊与茶铺的联动,江南与京城的呼应,还有那些藏在色彩里的心意,都会随着她的脚步,一步步铺展开来。京城的风带着热浪,却吹得她心里愈发清亮,未来的路虽可能仍有波折,但只要身边有伙伴,手中有手艺,便没有跨不过的难关。
三日后,三人带着赏赐与订单,踏上返回江南的路。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青娘掀开帘子,看着沿途的风景,忽然对沈行舟和温景然说:“回去后,咱们把茶铺重新装修,用‘碧波绿’的染布做窗帘,用瓷染梅花瓶当装饰,再推出‘茶染套装’,定能让茶铺生意更上一层楼。”沈行舟与温景然相视一笑,齐声应道:“好!”
马车扬尘而去,载着三人的憧憬,也载着“青娘染坊”与茶铺的未来,朝着江南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