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和染布庄的风波平息后,青韵染坊重新投入紧张的生产,可没几日,新的问题便悄然而至。这日清晨,李伯拿着两匹刚晾干的石青布料,脸色凝重地来找青娘:“掌柜的,你看这两匹布,都是按同一个方子染的,可这匹颜色深些,那匹却浅了点,放在一起对比,差别很明显。”
青娘接过布料,对着晨光仔细比对,果然如李伯所说,两匹布的石青色虽都在合格范围内,却存在细微的色差。她眉头紧锁:“批量生产最忌色差,宫廷嫁妆要求整套布料色泽统一,若是霞帔、床幔颜色不匀,必然过不了尚衣局的关。”
恰好沈行舟送原料过来,见二人愁容满面,凑过来看了看布料:“是不是染料配比有偏差?还是染缸温度没控制好?”他最近为了帮青娘把控成本,常来染坊核对物料,对染色流程也略知一二。
青娘摇了摇头:“配比都是按象牙秤称的,温度也记了时辰,按理说不该出问题。”她沉思片刻,让人把昨日负责染这两匹布的工匠叫来询问,工匠们也一脸茫然,都说操作步骤分毫不差。
正琢磨间,温景然提着药箱赶来,听闻色差的事后,立刻去染坊查看染缸和染料:“我记得古籍上说,染料的晾晒时间和湿度会影响色泽。最近几日昼晴夜阴,空气湿度变化大,说不定是布料晾干时受了潮,才导致颜色深浅不一。”
他的话点醒了青娘。之前试染时都是晴天,布料在日光下均匀晾干,色泽稳定;可这几日夜间常有露水,部分布料晾在外侧,半夜沾了潮气,晾干后颜色自然会受影响。此外,她还发现,不同染缸的柴火明暗有别,虽都按“温火”要求,可实际温度仍有差异,也会导致上色效果不同。
找到症结后,青娘立刻着手调整。她让人在晾布架上搭起透明的纱棚,既能挡住露水潮气,又不影响日光照射;又请沈行舟帮忙定制了十支铜制温度计,每口染缸旁放一支,规定染液温度必须控制在固定范围,由专人每刻钟记录一次;染料调配方面,她要求工匠们将每日的染料集中熬煮,再平均分到各个染缸,避免分批熬煮时出现的细微偏差。
温景然则从药铺带来了干燥的艾草和木炭,放在染坊角落和布料仓库:“艾草和木炭能吸潮,保持空气干燥,这样布料晾干时就不会受湿度影响。”他还建议,布料染好后先在室内阴干半个时辰,再移到纱棚下暴晒,既能固定色泽,又能减少色差。
青娘按这些方法调整后,又试染了五匹石青布料。可晾干后检查,仍有一匹布颜色偏浅。众人再次排查,发现是负责分染液的伙计,给那口染缸多舀了半勺软化水,稀释了染料浓度。
“看来光有规矩还不够,得有专人监督核对。”青娘当即定下新制度:每道工序完成后,经手工匠需签字确认,再由李伯或她本人抽查,确认无误后才能进入下一道流程;每日开工前,所有染缸、工具都要统一检查,确保条件一致。
沈行舟也主动提出:“我让茶庄的账房先生每日过来帮忙,记录每批布料的染色时间、温度、湿度和经手人,做成台账,日后若是再出问题,也能及时查到原因。”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严格按新制度操作。青娘每日清晨先核对台账,再巡查染缸温度和纱棚情况;李伯盯着工匠们签字确认,不敢有半点松懈;温景然则每日记录空气湿度,提醒大家根据天气调整晾晒时间;沈行舟带来的账房先生把台账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数据都一目了然。
三日之后,当一批新染好的布料晾干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二十匹绯红、十五匹月白、十五匹石青,每一匹同色布料放在一起,色泽均匀统一,没有丝毫色差。李伯拿起一匹绯红渐变布,激动地说:“掌柜的,成了!这次颜色全一样,比之前的还要鲜亮!”
青娘捧着布料,指尖抚过细腻的纹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沈行舟递过一杯热茶:“颜色稳定了,批量生产就彻底没了顾虑,剩下的日子只需按部就班,肯定能按时交付。”
温景然也笑着补充:“我再把固色工序巩固一下,确保这些布料就算存放些时日,颜色也不会发生变化。”
青娘点点头,看向染坊里忙碌却有序的身影。颜色的稳定,靠的不仅是精准的控制,更是严谨的态度和细致的管理。她知道,这看似细微的色差,实则是决定订单成败的关键。如今难题解决,她对即将到来的最终查验,更是信心十足。纱棚下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锦缎,静静等待着入宫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