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关的秋夜,寒意已浓。
赵公公的营帐却暖意融融,甚至透着几分奢靡。帐内燃着名贵的龙涎香,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几张矮桌旁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琥珀色的烈酒,一看便知是精心准备的宴席。
帐外,是赵公公的亲卫,个个面色冷峻,手按刀柄,气氛肃杀。帐内,赵公公却满面堆笑,亲自为林浩斟酒,声音尖细而谄媚:“林中郎,哦不,现在该叫林将军了!恭喜恭喜啊,年纪轻轻就成了朝廷的中郎将,锐锋营更是成了独立营,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林浩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却如同寒潭般深邃。他知道,这绝非普通的贺功宴。
自朝廷的封赏旨意传到断云关后,各方势力的反应耐人寻味。镇北侯虽表面祝贺,眼神却愈发深沉;李威则彻底沉寂,像是蛰伏的毒蛇;而这位赵公公,却一反常态,频繁示好,今日更是以“贺功”为名,设下了这桌宴席。
“赵公公客气了。”林浩举杯示意,浅尝辄止,“末将能有今日,全赖朝廷恩典,侯爷提携,还有公公在旁提点。”
“哎,林将军这就见外了不是?”赵公公捏着兰花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我同为本侯效力,理应互相照应。再说,林将军大败蛮族,扬我国威,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咱家设宴庆贺,也是应当的。”
他拍了拍手,帐外立刻走进来一队舞姬。
这队舞姬约莫十人,个个身着轻纱,身姿曼妙,面容娇媚。她们踩着轻柔的舞步,伴随着帐外传来的丝竹声,扭动着腰肢,眼神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意,显然是精心挑选的美人。
“林将军刚打了胜仗,当好好享乐一番。”赵公公笑得越发暧昧,“这些舞姬是咱家特意从京城带来的,舞姿尚可,就让她们为将军助助兴。”
林浩的目光扫过那些舞姬,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这些舞姬看似柔弱,脚步却异常稳健,呼吸均匀悠长,绝非普通的风尘女子。尤其是领头的那名红衣舞姬,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与媚意不符的冷冽,手指的指节微微凸起——那是常年握兵器才会有的痕迹。
鸿门宴,果然来了。
林浩端起酒杯,故作贪杯的样子,又饮了一口,眼神却悄悄锁定了那名红衣舞姬。他能感觉到,这队舞姬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虽然刻意掩饰,却瞒不过他常年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
“公公费心了。”林浩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醉意”,“只是末将是粗人,不懂这些风花雪月,还是喝酒实在。”
“呵呵,林将军快人快语。”赵公公也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来,咱家再敬将军一杯,祝将军早日荡平黑风山,班师回朝,受陛下嘉奖!”
两人你来我往,又喝了几杯。林浩故意装作不胜酒力,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身体微微晃动,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
赵公公看着他的“醉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悄悄给那名红衣舞姬递了个眼色。
红衣舞姬收到信号,舞步陡然加快,身姿如同穿花蝴蝶,渐渐向林浩靠近。她的腰间系着一条丝带,末端缀着一枚小巧的银铃,随着舞步发出清脆的响声,掩盖了她悄然拔出的、藏在袖中的短刀——那刀身窄而薄,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其他舞姬也配合着移动,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赵公公和亲卫的视线,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帐内的丝竹声变得急促,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只是沉浸在“醉意”中的林浩,仿佛毫无察觉。
距离越来越近,红衣舞姬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是现在!
她猛地旋身,借着一个旋转的动作,手腕翻转,短刀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刺向林浩的胸口!角度刁钻,速度极快,显然是必杀的招式!
赵公公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然而,就在短刀即将刺中林浩的刹那——
原本“醉醺醺”的林浩,眼神骤然变得清明如镜!
他仿佛脚下一滑,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倒去,恰好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他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红衣舞姬的手腕!
“嗯?”红衣舞姬大惊失色,没想到林浩竟然是装醉!她用力挣扎,却发现林浩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你的刀,太快了。”林浩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醉意。
红衣舞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左手猛地抽出另一把短刀,刺向林浩的咽喉!
林浩冷哼一声,左手成拳,快如流星,狠狠砸在她的肘关节上!
“咔嚓!”一声脆响,红衣舞姬的左臂应声而断!
剧痛让她惨叫一声,手中的短刀脱手飞出,钉在帐篷的柱子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帐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
其他舞姬见状,立刻撕下伪装,纷纷拔出藏在身上的兵器,扑向林浩!
“保护公公!”赵公公的亲卫反应也不慢,立刻拔刀冲了上来。
然而,林浩既然已经动手,就绝不会给她们机会。
他一脚踹向被制住的红衣舞姬,将她当作肉盾,挡住了两名舞姬的攻击。同时,他夺过红衣舞姬手中的短刀,反手一挥,两道寒光闪过,那两名舞姬的脖颈瞬间出现一道血线,捂着脖子倒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找死!”林浩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在舞姬中穿梭。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时而如猛虎下山,刚猛霸道;时而如灵猿戏耍,灵巧刁钻。那些舞姬虽然也算训练有素,但在林浩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根本不堪一击。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过片刻功夫,十名舞姬就被林浩尽数斩杀,无一活口。鲜血染红了波斯地毯,与精致的菜肴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狰狞。
林浩站在尸堆旁,手中短刀滴着血,眼神冰冷地看着赵公公,身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帐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赵公公亲卫的喘息声。他们握着刀,警惕地盯着林浩,却没人敢轻易上前——刚才那干净利落的身手,实在太吓人了。
赵公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装出来的惊怒。他猛地一拍桌子,尖声喝道:“混账!这些是什么人?竟敢在咱家的帐中行刺林将军!来人,给我查!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坏咱家的好事!”
他演得声情并茂,仿佛真的不知情一般。
林浩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他缓步走到赵公公面前,将那把淬毒的短刀“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刀刃上的剧毒在灯光下闪着幽光。
“赵公公,”林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你这帐里的舞姬,不仅舞姿曼妙,刀术更是了得啊。尤其是这刀上的毒,一看就不是凡品,想必公公对她们的底细,很清楚吧?”
这话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赵公公的脸上。
赵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林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咱家怎么听不懂?这些舞姬是咱家从京城带来的,平日里乖巧得很,怎么会是刺客?定是有人冒充,想挑拨将军和咱家的关系!”
“哦?是吗?”林浩挑眉,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那可真是巧了,刚好用公公的舞姬来行刺我。看来公公身边,藏了不少‘有心人’啊。”
他的话意有所指,显然是在暗示,这一切都是赵公公自导自演。
赵公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到了极点。他没想到林浩如此警觉,不仅识破了他的计谋,还当众戳穿,丝毫不给面子。
帐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赵公公的亲卫们握着刀,眼神凶狠地看着林浩,只要赵公公一声令下,就会冲上来。
林浩却毫不畏惧,甚至向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气势陡然爆发!虽然没有动用战魂录的力量,但常年征战积累的杀气,也足以让这些亲卫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
“赵公公,”林浩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回去告诉那个人,我林浩就在锐锋营等着,想取我的性命,就拿出真本事来。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只会让人笑话。”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公公:“还有,断云关不是京城,这里是战场,是爷们流血拼命的地方。少玩些阴私手段,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公公看着林浩冰冷的眼神,心中竟升起一丝恐惧。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仅战功赫赫,手段更是狠辣,绝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
今天的鸿门宴,不仅没能除掉林浩,反而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林将军息怒,息怒。”赵公公强压下心中的杀意,挤出一丝笑容,“都是误会,一场天大的误会!咱家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将军一个交代!”
“不必了。”林浩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这宴席,末将无福消受。告辞!”
他径直走出帐篷,没有丝毫停留。赵公公的亲卫们看着他的背影,想拦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帐内,只剩下赵公公和满地的尸体。
“废物!一群废物!”赵公公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猛地将桌上的菜肴扫落在地,尖声怒吼,“连个喝醉的人都杀不了,留你们有何用?!”
亲卫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赵公公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得像毒蛇。他知道,今天的事之后,他和林浩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林浩既然能识破他的计谋,必然也猜到了背后是镇国公的意思。
“林浩……”赵公公咬牙切齿,“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咱家心狠手辣了!”
他走到帐外,对着一名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心腹脸色一变,匆匆离去。
夜色更深,寒意刺骨。
林浩走出赵公公的营地,脸上的冰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赵公公的这次刺杀,虽然失败了,却传递出一个危险的信号——镇国公已经迫不及待要除掉他了。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凶险的阴谋在等着他。
“看来,落霞谷的防御,还得再加强。”林浩喃喃自语,加快了脚步,向锐锋营的方向走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挺拔而坚毅。
鸿门宴虽险,却也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想要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活下去,想要为林家报仇,就必须变得更强,让自己和锐锋营,成为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他抬头望向锐锋营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那里,有他的弟兄,有他的根基,有他对抗一切风雨的力量。
赵公公,镇国公……
林浩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来吧,不管你们有多少阴谋诡计,我林浩接下了!
今夜的断云关,注定无眠。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