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的混乱与血腥已然达到了顶峰。
传承玉简的归属引发了最惨烈的厮杀。那断臂的黑袍人虽然凭借诡异身法率先得手,但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玄明子道长的水龙剑气、南宫火长老的焚心掌劲、以及其他数名红了眼的修士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将他彻底淹没。
“呃啊!”黑袍人纵然身法再诡异,在如此多高手的围攻下也难逃厄运,护体黑雾被瞬间撕碎,身上爆开数团血花,抓着玉简的那只手更是被玄明子一道凌厉剑气齐腕斩断!
玉简连同断手一起抛飞而起!
“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空中翻滚的玉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跃过去!无数只手抓向空中,法术、兵器、拳脚毫无保留地轰向身边的任何人,只为了更靠近那枚玉简一步!
惨叫连连,血雨纷飞!不断有人从半空被打落,筋断骨折,甚至当场殒命!那枚沾染着鲜血的玉简在空中几次易手,每一次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和更疯狂的争夺!
另一边,碧水真人指间的储物戒也引发了小范围的激斗。几名自忖无缘玉简的修士转而攻向遗骸,试图夺取这第二重要的宝物,与守护在一旁的清虚观另外两名弟子打得不可开交。
丹炉区和兵器架区的战斗也并未停歇,反而因为中央战团的极度混乱,给了更多人浑水摸鱼的机会。玉瓶被打破,丹药滚落一地,引发更疯狂的哄抢;法器在混乱中被多次易主,每一次都伴随着新的伤亡。
整个大殿仿佛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贪婪、恐惧、愤怒、绝望的情绪交织弥漫,将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吞噬。黑曜石地面早已被鲜血和碎肉染红,滑腻不堪,不断有人滑倒,然后被无数只脚踩踏而过。
王也的悄然离去,虽然引起了极少数人的惊疑,但在如此疯狂的氛围下,根本无人深究,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几件最耀眼的宝物牢牢吸引。
就在这混乱达到极致,眼看就要因为过度的伤亡而陷入一种畸形的平衡,或是被某一方侥幸得手之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海、沉重如山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
这股威压是如此庞大,如此精纯,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又如同万丈海压骤然加身!
噗通!噗通!
那些修为仅在引气期、甚至化雨初期的修士,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下,根本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脸色煞白,浑身骨骼咯吱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就连化雨中后期的修士,如玄明子、南宫火长老等人,也感觉如同深陷泥沼,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无比,体内真元的运转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背上了一座大山!
那枚刚刚被一个悍不畏死的散修抓在手中的传承玉简,甚至因为威压的冲击和他自身的惊骇,脱手滑落,“啪”地一声掉在血泊之中,但此刻,却暂时无人敢去捡取!
所有还能站立的人,都艰难地、骇然地转动着眼珠,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大殿那巨大的入口处。
只见一名身穿灰布麻衣、头发稀疏、面容枯槁的老者,正佝偻着腰,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青木拐杖,如同乡间老农般,一步一步,缓缓地从通道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很慢,很轻,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节拍上,让那股恐怖的威压随之节节攀升!
老者看起来平平无奇,身上甚至没有多么强烈的能量光芒,但他那双微微睁开的浑浊老眼,开阖之间,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带着一种洞悉万物、漠视生死的冰冷!
凝海期!
而且是凝海后期,甚至是大圆满的恐怖修为!
在这末法时代,金丹难成,元婴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凝海期修士,已然是站在世间顶峰的存在!寻常修士终其一生也难以见到一位!而此刻,一位凝海后期的大修士,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咳…咳咳…”老者似乎身体并不好,边走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但在这死寂的大殿中,这咳嗽声却如同惊雷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终于完全走进了大殿,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的尸体、鲜血,以及那些在威压下挣扎、眼中充满恐惧的修士们,最后落在了那血泊中的玉简和碧水真人的遗骸之上。
“呵呵…”老者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碧波府…碧水老儿的洞府…没想到老朽寿元将尽之时,还能赶上这等热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和漠然。
“可惜啊…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打打闹闹,糟蹋了地方,也玷污了前辈遗蜕…”老者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但那双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抬起枯瘦的手,手中的青木拐杖轻轻向前一点。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巨力瞬间降临!
那些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化雨期修士,如玄明子、南宫火等人,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迎面撞来,闷哼一声,齐齐向后倒飞出去,狼狈地撞在大殿的石柱或墙壁上,口吐鲜血,眼中充满了惊骇与绝望!
仅仅是随手一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就将在场所有还能站立的修士全部震飞!
凝海后期之威,竟恐怖如斯!
而那些瘫倒在地的引气期修士,更是被这股力量余波震得昏死过去大半。
整个大殿,瞬间只剩下老者一人还安然站立。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中央的寒玉云床。
所过之处,无人敢阻,无人能阻!
他走到云床边,浑浊的目光落在碧水真人的遗骸上,微微叹息一声,竟带着一丝物伤其类的感慨:“碧水老儿…当年你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奈何…奈何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掉落在地的传承玉简捡了起来,用衣袖擦去上面的血污,仔细端详了一下,微微点头:“《万川归海诀》…果然是你的传承…”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那枚戴在遗骸手指上的储物戒。
就在这时,被震飞撞在石柱上的玄明子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溢血,艰难地拱手道:“前辈…前辈息怒!晚辈乃清虚观玄明子,此间…此间之事乃我等一时贪念,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看在同属道门一脉,高抬贵手…这碧水真人乃我道门前辈,其遗物…”
“清虚观?”老者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目光瞥了玄明子一眼,那目光平淡无奇,却让玄明子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苍松子那个牛鼻子还没死吗?”老者淡淡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玄明子心中巨震,苍松子正是他清虚观闭关多年的师祖!这老者竟敢直呼其名,而且听语气似乎还是旧识?!他吓得连忙低头:“师祖…师祖安好…”
“哼,没死就好。”老者哼了一声,不再看他,目光重新回到储物戒上,“既然是碧水老儿的东西,自然是有缘者得之。老朽我恰逢其会,便是与老友有缘。至于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全场,那些还能保持清醒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留下你们身上所有从此地带走的东西,然后,滚出去。”老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否则,就永远留在这里,陪碧水老儿作伴吧。”
话音落下,那股恐怖的凝海期威压再次增强了几分,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绝望!彻底的绝望!
面对一位凝海后期的大修士,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对方一根手指捏的!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南宫火长老脸色灰败,捂着胸口,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之前抢到的、散发着寒气的玄冰铁,扔在了地上。形势比人强,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栽。
有人带头,其他人更是生不出反抗之心,纷纷将之前拼命抢到的丹药、材料、甚至那柄蔚蓝长剑、玄龟盾等都依依不舍地扔了出来,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玄明子道长面色惨然,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传承玉简,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示意两名弟子放下他们抢到的两个玉瓶,踉跄着后退。
那黑袍人断了一臂一腕,受伤最重,此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挣扎着丢出几件零碎东西,连滚爬爬地向后退去。
老者看着满地被丢弃的宝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并不在意这些“边角料”,他在意的是立威和清场的效果。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迫交出收获,准备忍辱含恨离去之时。
老者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落在了碧水真人遗骸的双手之下。
那里,原本应该被遗骸手臂微微压着的一个灰白色小玉壶…不见了!
老者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射出两道锐利如电的精光!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让所有正准备逃离的人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谁…”老者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寒,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冰碴,“拿了那个…玉壶?”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玉壶?什么玉壶?他们的注意力之前全在玉简和储物戒上,谁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玉壶?
但老者那骤然变化的脸色和更加可怕的威压,让所有人都明白,那个他们根本没注意到的“玉壶”,恐怕才是这位凝海期大修士真正志在必得的东西!
一股更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如果找不到那个玉壶,这位恐怖的老者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所有人屠戮殆尽?!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从绝望的屈服,变成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恐惧!
而此刻,早已远遁的王也,并不知晓大殿之内因为他顺手牵羊拿走的那只“不起眼”的玉壶,已然引发了一场更大的风暴。他更不知道,一位寿元将尽、对某些特定宝物志在必得的凝海后期老怪,其追踪和报复的手段,将会有多么可怕!
凝海期修士的威慑,不仅仅在于其恐怖的实力,更在于其不容丝毫忤逆的意志!一旦触怒,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