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卫生间门上,里面传来妻子李雯淅淅沥沥的小便声,还有一声极力压抑的、短促的喘息。
这声音不对,不像是因为舒畅,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吓到,又硬生生憋回去的动静。
他皱了皱眉,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兴奋感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莫名的不安。
“喂,你没事吧?”张浩敲了敲门,声音有点干涩。里面沉默了几秒,然后响起抽水马桶巨大的轰鸣声,几乎盖过了一切。
门开了,李雯脸色发白地走出来,眼神有些飘忽,没看张浩,径直往卧室走。“没事,可能有点累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浩探身往卫生间里瞄了一眼。一切如常,马桶盖盖着,地面干燥,浴帘拉开着,后面空无一物。
唯一有点不对劲的是,那卷卫生纸似乎被扯下去了一大截,凌乱地拖在地上。他记得李雯进去时,那卷纸明明是差不多满的,而且她小便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纸。
“你用了好多纸擦逼?”张浩跟回卧室,随口说了一句。他平时就喜欢在这种事上调侃李雯,带着点下流的趣味。
李雯背对着他,正在脱衣服准备睡觉,动作僵了一下。“嗯,有点不舒服,多擦了擦。”她的解释很含糊。
张浩从后面抱住她,手不规矩地往上摸,嘴凑到她耳边,喷着热气:“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是不是逼……痒了?老公帮你看看?”他惯常用这种粗俗的话调戏她,往常李雯会半推半就地骂他一句“死相”,或者反过来撩拨他。
但今天,李雯猛地挣开他,力气大得惊人。她转过身,脸上毫无血色,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张浩从未见过的惊恐和……厌恶?
“别碰我!”她尖声说,声音刺耳。
张浩愣住了,一股火气窜上来:“你他妈发什么神经?碰一下怎么了?老子是你男人!”
李雯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张浩,眼神却好像穿透了他,看着更远的地方。几秒钟后,她像是突然泄了气,低下头,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底下透着冰冷的僵硬:“对不起,我……我今天真的很累,不想做。睡吧。”
她爬上床,背对着张浩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张浩站在原地,心里又恼火又纳闷。他妈的,不就是上了个厕所吗?撞邪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躺了下去。黑暗中,他听着李雯的呼吸声,又轻又浅,明显没睡着。
他自己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李雯那惊恐的眼神和卫生间里那声不正常的喘息。
接下来的几天,李雯变得不对劲。
她依然上班、下班、做饭,但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了一层灰。
她的话变少了,眼神总是躲闪着,尤其是在面对张浩的时候。她对卫生间表现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抗拒和依恋。
每次进去之前,她都要在门口站上好一会儿,像是要鼓足勇气。进去后,她会立刻把门反锁,张浩能听到清晰的“咔哒”声。然后,里面会陷入一种死寂,连最细微的声音都听不到。过了很久,才会响起冲水声,和她开门出来的动静。
她待在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张浩实在忍不住,凑到门边想听听动静,结果什么也听不见,那扇普通的木门好像能把里面的声音完全吞噬。
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门板上,却猛地缩了回来——门板冰冷,不是寻常的凉,而是一种阴沉的、透骨的寒意,仿佛后面不是卫生间,是一个冰窖。
更让张浩头皮发麻的是李雯出来后的状态。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有时候嘴唇甚至会微微发紫,像是被冻的。额头上却常常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能聚焦。有两次,张浩甚至看到她走路时,小腿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你他妈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一天晚上,看着李雯又一次脚步虚浮地从卫生间出来,张浩终于爆发了,堵在门口质问,“拉个屎撒个尿跟丢了半条命似的!你是不是在里面藏了野男人?啊?”他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想激她,也想掩盖自己心里那股越来越浓的不安。
李雯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的话。过了几秒,她眼里才恢复一点神采,那神采是极度的恐惧。“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喃喃着,推开张浩,踉跄着走回客厅坐下,双手紧紧抱着胳膊。
张浩跟过去,还想再问,却看到李雯裸露的小腿上,有几个清晰的、淡红色的指印,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紧紧抓握过留下的痕迹。他心头一跳,指着那里:“你腿怎么了?”
李雯低头一看,浑身猛地一颤,飞快地把裤腿拉下来盖住,声音带着哭腔:“不小心撞的!你别问了!求你了!”
张浩闭了嘴,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确定,那绝不是撞伤。那形状,分明是手指印。可谁能在卫生间里,在她坐着的时候,那样抓住她的小腿?
夫妻生活彻底断了。张浩几次想干李雯,都被她极其激烈地推开,有一次她甚至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作势要砸他,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张浩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害怕。他感觉李雯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拖垮,而那个东西,就藏在他们的卫生间里。
他开始留意卫生间的细节。他趁李雯上班时,仔细检查过里面。瓷砖,马桶,洗手池,淋浴间,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是光线?卫生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吸顶灯。灯光似乎比以前暗淡了些,而且总是微微闪烁,投下的影子也显得特别浓重,边缘模糊,好像随时会活过来。是气氛?那种无孔不入的阴冷,呆久了会让人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地盯着你。
他试过偷偷用手机录音,在李雯进卫生间后,把手机贴在门缝下。录回来的音频,前半段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一种极细微的、类似电流的嗡嗡声。
然后,是李雯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呜咽,还有某种……湿漉漉的摩擦声,很轻,但让人极度不适。
最后,是冲水声和李雯近乎虚脱的喘息。张浩只听了不到一分钟就赶紧关掉了,后背全是冷汗。
他甚至还买了个便宜的针孔摄像头,趁李雯不在,偷偷装在马桶正对面的纸巾盒缝隙里。那天晚上,李雯照例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张浩躲在隔壁房间,用手机连接上摄像头,心跳得像打鼓。
画面很清晰。李雯走到马桶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背对着摄像头,站在那里,肩膀微微发抖。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脱下裤子,坐下。她始终没有抬头,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关节攥得发白。
一开始,一切正常。但几分钟后,张浩注意到画面有些不对劲。李雯身后的那片空间,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瓷砖墙,颜色似乎变深了,像蒙上了一层污渍。
而且,那污渍在动,非常缓慢地蠕动、汇聚,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就像一团不反光的阴影。
张浩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屏幕。
那团人形阴影,从墙壁上“渗”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滑到李雯身后,贴得极近。李雯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身体僵直,显然感觉到了。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尖叫,只是更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膝盖,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阴影伸出类似手臂的部分,那部分比周围的阴影更凝实一些,像黑色粘稠的液体构成。它没有碰李雯,而是……向下探去,探向马桶内部。
张浩看不到它具体在做什么,只能看到那阴影手臂在微微动作。与此同时,李雯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被堵住的、痛苦的哽咽声。她似乎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或者……极度的恐惧。
过了一会儿,阴影手臂缩了回来。然后,它做了一个让张浩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它抬起“手”,那团模糊的阴影凑近李雯的耳边,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嗅?还是在……看?李雯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连颤抖都停止了,只有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两分钟,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那阴影像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墙壁,融入那片昏暗,消失不见,墙壁恢复了原状。
冲水声响起。李雯几乎是滚下马桶,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她始终没有看向阴影出现过的方向。
张浩退出监控App,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看到了,那个东西。它不是幻觉。它真的存在。
它就在他家的卫生间里,每次李雯上厕所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它不是要杀她,也不是要让她疯,它只是……在看。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观看”她最私密、最不堪的时刻,甚至……还可能做了些别的。张浩想起那粘稠的摩擦声和李雯腿上的指印,一阵恐慌。
他冲进客厅,李雯正好从卫生间出来,脸色比鬼还难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张浩一把抓住李雯的胳膊,声音嘶哑:“我看到了!卫生间里……有东西!”
李雯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瘫在张浩怀里,终于崩溃地哭出声:“它……它每次都在……看我,玩我……我受不了了……浩子,我受不了了……它还威胁我不要说出来,不要跟你行房,我只属于它……”
张浩紧紧抱着她,心里充满了愤怒和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他决定做点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这样折磨。
他想起老家一些对付邪门事儿的土法子。他找来一把崭新的、锋利的剪刀,据说铁器能辟邪。又弄了点公鸡血——他跑到菜市场现买的活公鸡。他还特意找出一面以前旅游买的小铜镜,虽然要求里不要镜子,但他顾不上了,死马当活马医。
晚上,等李雯再次被那种无形的力量驱赶着走向卫生间时,张浩拉住了她。“今晚我陪你进去。”他声音低沉,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剪刀。
李雯惊恐地摇头:“不!不行!它……它会生气!”
“管他妈的生不生气!”张浩红了眼,“老子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鬼东西!”他不由分说,拉着李雯,一脚踹开了卫生间虚掩的门——这次李雯甚至忘了反锁。
里面灯光昏暗,一切依旧。但那股阴冷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张浩把李雯护在身后,举着剪刀,对着空荡荡的卫生间低吼:“滚出来!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寂。但这种死寂是活着的,充满了恶意。张浩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灯光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在灯光熄灭的短暂瞬间,他似乎看到马桶后方的那片阴影特别浓重,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
灯光再次亮起时,张浩看到,马桶的水箱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撮潮湿的、纠缠在一起的黑色毛发。那绝不是他和李雯的头发。
灯光又熄灭了。这次黑暗持续的时间更长。张浩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他听到身后李雯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轻轻擦过了他握着剪刀的手腕。
“操!”张浩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挥舞剪刀朝前乱刺,却什么也没刺到。
灯光猛地大亮,刺得人眼睛疼。卫生间里恢复了“正常”。但那股阴冷的气息消失了,粘稠感也没有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水箱盖上那撮来历不明的黑色毛发,证明着刚才的真实。
张浩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心狂跳不止。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赶走了那个东西,或者只是暂时激怒了它。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但那种滑腻冰冷的触感却记忆犹新。
但从那天晚上起,那个东西再也没有出现。卫生间恢复了正常,不再阴冷,灯光也不再闪烁。
李雯慢慢缓了过来,虽然还是有点神经质,对卫生间心有余悸,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腿上的指印也慢慢消了。她绝口不提那段时间的经历,张浩也默契地不再问。
他们换掉了那把剪刀,扔掉了那面小铜镜,仔细清洗了卫生间,仿佛这样就能洗掉那段恐怖的记忆。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他们之间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夫妻生活也变得寡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疏离。
过了很久,张浩才在一次喝醉后,跟一个信得过的哥们儿含糊地提过几句。哥们儿听完,脸色发白,压低声音说:“浩子,你他妈是撞上‘厕鬼’了!老辈子传下来的东西,说这东西不害命,就喜欢躲在茅坑里偷看女人方便,顺便猥亵,越害怕它越来劲……你算是运气好,可能你那股狠劲把它吓退了。这玩意儿,邪门得很!”
张浩没说话,闷头灌了一杯酒。他想起那撮黑色的毛发,想起手腕上滑腻的触感。他知道,那东西可能没走远,只是换了个地方。或者,还在某个角落,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观看”的机会。
都市的霓虹照不到每个角落,高楼大厦的阴影里,总有些东西在滋生、蔓延。
关于那个专门在卫生间里窥视的鬼的传说,悄然又多了一笔。没人知道它下次会出现在哪个小区的哪个卫生间,盯上哪一个毫无防备的娘们。它就在那里,在最私密、最不堪的空间里,耐心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