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声,而是一阵密集精准的点射!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劫匪应声而倒。
尘土中,张牧之带着十几个身穿便装但行动迅捷、眼神锐利的汉子策马冲来,手中的驳壳枪枪口还冒着青烟。剩下的劫匪见势不妙,怪叫一声作鸟兽散。
惊魂未定的前县长看着张牧之等人,以为是路过的军队,正要道谢。
张牧之却已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目光扫过三人,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委任状,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北洋政府令!委任张牧之,为新任鹅城县长!即刻上任!”
前县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指着张牧之,嘴唇哆嗦着:“你……你……我的委任状是花了……”
话未说完,旁边那个眼神精明的师爷猛地一把捂住他的嘴,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对着张牧之连连作揖:“误会!天大的误会!张县长息怒!
这位……这位是上任途中不幸遇难的马县长家眷和师爷!我们……我们正要护送其遗孀回原籍呢!”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吓呆了的县长夫人使眼色。
县长夫人愣了一下,看着张牧之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汉子,再看看地上劫匪的尸体,瞬间明白了师爷的意思。
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张牧之福了一礼:“民妇……见过张县长。”
马邦德看着夫人和师爷的反应,又惊又怒,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晕了过去。
张牧之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心中冷笑。
他早知道这马邦德是花钱买来的官,只是没想到如此不堪。他挥挥手:“带上他们,去鹅城。”
画面切换至鹅城城门。破败的城门楼子上挂着“鹅城”两个斑驳大字。
城门口懒洋洋地站着几个穿着破旧号衣的团练兵,看到张牧之这一行杀气腾腾的队伍,尤其是被“护送”着的县长夫人和师爷,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县衙破败不堪,大堂的匾额都歪斜着。
张牧之刚在掉漆的县太爷椅子上坐下没多久,一个穿着绸缎马褂、戴着瓜皮帽、留着八字胡、笑容可掬却眼神精明的胖子便带着几个随从,抬着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了进来。
“鄙人黄四郎,鹅城一介乡绅,特来恭贺张县长履新!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黄四郎拱手笑道,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张牧之脸上扫视,试图看出深浅。
他身后的随从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白花花的大洋!
张牧之稳坐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黄老爷客气了。
鹅城百废待兴,牧之初来乍到,正要多多仰仗地方贤达。”
他既不推辞,也不显得热络,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深夜,县衙后堂。
张牧之换上便装,如同鬼魅般融入鹅城的夜色。
他避开更夫和巡夜的团练,潜入城西一处守卫森严的大宅后墙根。
这里是黄四郎的秘密仓库之一。
影卫赋予他的隐匿能力发挥了作用,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高墙,伏在阴影里。
借着月光,他看到仓库院内停着几辆盖着油布的大车。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低声呵斥着苦力:“手脚麻利点!这批‘土’和‘叶子’是给东边‘太君’的!
耽误了时辰,扒了你们的皮!”
苦力们沉默地搬运着沉重的木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而令人作呕的鸦片烟膏气味。
张牧之眼神冰冷。他又悄然移动到另一处偏院,隐约听到厢房里传来压低声音的日语对话,夹杂着生硬的中国话:“……黄桑,这批‘三八式’和子弹……满意?帝国……大大的朋友……粮种……高产……满洲……需要……”
画面关闭,张牧之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凝重:“大人,查清了!
黄四郎这王八蛋,简直就是鹅城的土皇帝!买卖烟土、私种鸦片只是小头!
他最大的财源,是把咱们的粮食、烟土甚至人口,偷偷卖给日本人!
用换来的钱,再从日本人手里买军火!他仓库里藏着的‘三八式’步枪和子弹,足够武装一个营!
更可怕的是,日本人正在拉拢他,给了他一批据说产量极高的叫什么‘金皇后’粮种,条件是要他在鹅城周边圈地试种,成功后大规模推广!还许诺事成之后,支持他在两湖‘独立’!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为富不仁了,这是通敌卖国,意图裂土自立啊!
而且那种子我看着眼熟,应该是咱们自己的良种,被他们改造后用来拉拢黄四郎了。”
杨长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张牧之所汇报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甚至端起茶几上的青瓷盖碗,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温热的龙井。
“嗯,知道了。”杨长生的声音透过听筒,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军火、烟土、粮种……胃口不小。”
张牧之在那头愣了一下。他预想过杨长生会震怒,会下令立刻行动,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平静,平静得让他心里有点没底。“大人,那我们现在……?”
“按兵不动。”杨长生的声音依旧平淡,“他卖烟土,你就查烟土。他种鸦片,你就禁鸦片。他买军火,你就以维持治安、整顿团练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收缴散落在民间的枪支弹药。至于粮种……”
杨长生停顿了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冷笑。
“既然日本人送来了‘金皇后’……那就收下。告诉黄四郎,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这个县长,全力支持推广。
他们还是很精明的,不敢在自己国内种植,打算先试试看,那就让他们试,你回头把种子换成我们自己的,让他们看到效果,然后,他们来收粮的时候,你在出手收缴,转手再卖给他们。”
“啊?那不是便宜他们了?”
“放心,便宜不了,去做事吧。”